“什麼情況?”
“哎,林丫頭怕是出事了……”
“啊?她人呢?”
“鐘主任和柳婆婆帶着去衛生院了!”
孟西施想得要更糟糕些,她也不顧那灘血還在流,直接湊過去辨認失血量,試圖先弄清有沒有生命危險。
萬幸,血并不多。
隻是看着恐怖。
孟西施又探頭望了眼裡屋,裡面空無一人,連兇器也沒了蹤影。應該是她趕到之前,已經有人連人帶證據扣走了。
她還想再多看兩眼,卻猛然被人拉了一下胳膊,被迫将視線投回了人群中。
原來是李大姐。
“小孟啊!你怎麼不怕的?”
李大姐身邊還有幾位眼熟但是叫不出名字的大嬸,大抵都是周圍的鄰居。她們不敢多看,嘴裡不停重複“造孽啊”。
“快快過來,别好奇了……再望下去怕是要做噩夢的!”
孟西施抓着李大姐順勢就問:“人呢?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她當然也着急,可剛才聽到林春花身邊有成年人照顧着,她去了也幫不上忙,反而還顯得奇怪——畢竟在群衆眼裡,她們倆壓根就不認識彼此。
她隻能先旁敲側擊。
李大姐和周圍人使了個眼色,悄然從人群中退出來,把她帶到自家院子裡聊。
“剛才人多口雜,我怕說多了讓那些個人聽進去嚼到林大煙耳邊,他要是報複起來……”
李大姐渾身抖了抖,像是要把不幹淨的東西甩掉。
她接着又歎了口氣:“你不知道,那林家三姑娘是個可憐人……”
孟西施默不作聲地聽。
終于,坐在最中央的大嬸開了口。她趁着燒飯的間隙,準備去河邊洗幾件衣服,就剛好撞上了事發現場。
“我去的時候,正好撞上林大煙回家,那時還沒出事。可我回來時,就聽見他們父女在吵,具體說什麼我沒敢聽太清楚,隻聽到林大煙在吼,說‘老子弄死你’之類的狠話,吓得我趕緊跑,沒想到隔了十分鐘不到,外面就鬧起來了……”
大嬸越說心越慌。
隊裡都知道林大煙是個渣滓,也習慣了林家隔三差五的争吵。前段時間還傳林春花失手用酒瓶把自己的手給砸傷了。
大嬸雖然沒生閨女,但也養大了兩個混小子。當過媽的人,多少對孩子的事帶着天然的敏感。
她肯定不信!
不止是她,隊裡所有人都不信是林春花自個兒受傷,肯定是林大煙虐待她呢!
“……我真的,哎……”
她越想越懊惱。
要是她今天忍着害怕的勁兒,叫兩個大漢一起沖進去看看,恐怕就不會出事了。
當時她抱着衣服,手裡雖然有一根洗衣棒槌,可她一想到自家還有兩個小子,雙腿就有些頓住了,根本不敢貿然沖進去。
那林家三姑娘,不就因為親娘跑了,沒人替她做主,才過得那樣苦嗎?
衆人紛紛安慰起大嬸。
責怪沒做周全的好人太容易,稍不留神,就忘了真正的矛盾點。
孟西施跟着坐了一會就回去了。一路上,她都在思考,為什麼林大煙會突然動手?難道是看穿了她們的計劃?
不應該啊……
與此同時,高嶺鎮衛生院。
林春花看着手臂上可怖的傷口發愣,隔了好半晌才回過神,嘴角牽起轉瞬而逝的微笑。
鐮刀放了那麼多天,她又刻意戳他痛處,不斷頂嘴,終于激得他動了怒。
吵起來就好。
隻有鬧大了,她才能如願!反抗時,她踢了他一腳,他竟然就真的抓起順手的鐮刀,朝着她劈了過來。
她沒躲,她知道會痛,但長痛不如短痛,一刀下去,她的籌碼就夠了。
前天孟西施和她講什麼叫律法,什麼叫人權,說了一大堆,她最後隻聽懂了那一句:
“就算是親生的骨肉,隻要故意傷害對方,那也是要坐牢的!”
孟西施的主意,她不是沒考慮過。
可那治标不治本,販賣和嫁女本來就在紅線周圍搖擺,林春花眼瞧着自己兩個姐姐消失,也沒人來抓她爹說他販賣人口啊!她想,這條路雖然可以走,但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縱然像孟西施說的,定不了罪起碼也能讓她不必嫁出去。但是,弄黃了這一門親事,後面的呢?難道下一次,他還會留下破綻讓她逃?
林春花從來沒有這麼清醒過。看見那張紙條時,她早已想清楚了:自己甯願殘廢,也不願意活在恐懼之中。
萬幸,她賭對了。
“血已經止住了,刀口雖然深,但沒有傷到骨頭,至于神經有沒有受損,現在看不出來,下周記得來複查,另外最近不要沾水,不要吃發物,好好補充營養。”
柳婆婆一口一個“知道了”,還在問醫生後續的注意事項。公社趕來的婦女主任則是為她跑前跑後,把醫藥費都結了。
林春花在心裡都記着。
出了衛生院,大隊長和公社的老支書也趕來了。他們剛從公安那裡過來,想帶她去做筆錄。
鐘主任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