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雪,冷空氣越發活躍,山裡的氣溫也早已跌到零下。
孟西施清晨被吵醒時,院外已經積起了雪,踩下去厚厚一層,擡起腳都見不着底。
“橋東那邊出事了。”
孟西施裹着冬襖走到院門,剛好聽見趙新華這句話。她追問:“怎麼了?”
程隼回頭看她,欲言又止。
孟西施垂眸,裝作沒看見。
籬笆外,趙新華戴着一頂毛氈雷鋒帽,線織外檐那圈有些起球了。
他開口解釋,張嘴時伴着節節白煙:“他們那邊凍死了幾個偷偷上山的,雪裡埋了好幾天了,報了失蹤,今天巡邏隊去鏟路時才發現。”
孟西施蹙緊眉頭。
趙新華提醒道:“今年的雪下得不正常,最近就别上山了,若是要去苗家溝、高嶺鎮,最好下午三點就往回趕,要過年了,安全第一。”
孟西施點頭:“嗯嗯,謝謝大隊長,我們倆會注意的。”
交代完,程隼已不知不覺之間站在她身邊,她順勢裝作昨晚什麼都沒發生一般,主動靠過去,挽着他的臂膀,準備回屋。
趙新華正準備趕去下一家,又想起了什麼,往回走叫住他們:“對了,小孟啊!”
“嗯?”,孟西施頓住腳。
趙新華指了指東邊的方向:“我看你恢複得挺好的,過完年就再找周醫生檢查一下,沒問題的話,到時候我就把你安排到秧苗組。”
公社農忙時的工作需要分工合作,各人有各人的去處,有抗鋤頭的農耕組,有守在湖邊的魚塘組,山底下還有果樹組,也有養豬養牛的畜牧組。
其中,農耕組人最多,基本上百分之七十多的大隊都要把力氣花在種糧食上,剩下有多餘勞動力,才會開辟其他生産小組,還得提前申請。
橋西大隊就隻有農耕組和畜牧組,畜牧還是占苗家溝的光,自己并沒有養豬場,想吃肉都得看别人的眼色。
他們也沒辦法。
瀑布橋這一帶地理條件本就不适合搞大規模生産,就連農耕,都是前人連着修了好幾年的梯田才有得搞。
“現在咱們隊的主要種植物是水稻,秧苗隊肯定要比下地的輕松,不信你問程隼!”,趙新華指着她身旁。
程隼很配合地歎了口氣:“是啊,特别是春耕的時候,天天都泡在水裡彎着腰,一般人承受不住。”意思是建議她别來。
孟西施順勢就問:“那秧苗隊是幹啥的?”她真的不懂啊!
平心而論,她确實對種田沒經驗。
孟西施對種田的理解都來自于電子遊戲和小說,她以為都是種子撒下去,澆水,施肥,靜待一段時間,期間搞搞副業,刷刷NPC好感,就能美美收獲,然後就發财利滾利走向人生巅峰了。
趙新華悶了下,疑惑道:“這你都不知道?你之前在楊林大隊是在什麼組?”
孟西施被問住了。
旁邊的程隼幽幽道:“你這人怎麼專門戳心窩子?她上次昏迷那麼久……”話裡話外都在說她失憶。
趙新華沒反應過來,趕緊自賠不是:“怪我怪我!小孟,我不是故意的!”
孟西施揮揮手,客氣道了句“沒事”,不由自主靠得離程隼更近了些。
趙新華:“不過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我還得去前面提醒他們最近大雪别上山的事……不對,你讓程隼給你講啊!他是我們耕地組的标兵叻。”
她順勢看向程隼,眼睛笑得彎彎的,表面看起來瞳孔裡寫滿了甜蜜。
孟西施:微笑觀察.jpg
程隼:寵溺回望.jpg
趙新華受不了小兩口的新婚勁頭:“行了行了,知道你們感情好!”
孟西施(微笑):是嗎?
程隼(回笑):嗯。
趙新華打斷兩人的眉目傳情:“小孟也别擔心太多,秧苗隊裡面基本都是女同志,你先跟着她們學,不用太緊張!我就先走了,那邊還等着我去盯梢呢!”
等他離開,兩人回了屋。
孟西施還是不放心,她假裝不經意地提起:“對了,我昨晚是不是喝多了?沒說胡話吧?”
程隼背對着她,正忙着把山泉水倒進大鍋裡燒熱。
他語氣如常,聽不出情緒:“在桌上時說了些玩笑話,不過你回來後就睡着了,不記得了嗎?”
問題抛回來,孟西施也不接,打了個哈哈過去:“忘了,我酒量不好……”
“要是下次實在想喝,就換成米酒吧,我們自己家裡釀,心裡也有數。”
答得沒有破綻。
孟西施暫時放棄了,決定繼續觀察。反正目前看來,程隼不管是語言還是行為,都是一心向着她,看不出任何威脅。
她轉而問:“所以秧苗組到底是做什麼的?”
程隼依舊背對着她,雖然沒有馬上回複,但手裡的活沒停過。他端着鍋放到大竈上,固定好後,蹲下來加柴火。
趁着這個時間,他給“失憶”的孟西施耐心回憶春耕時的工作。
“其實很好理解,我們隊的農耕大組下面分了三個小組。”他掰着手指比劃,“下地的,育種的,施肥的。”
“收割呢?”,孟西施想到種田最讓人激動的環節。
“秋收時整個隊都得忙起來,這時候就不分什麼小組了,全員參與,連小孩都得來幫忙。”
“哦……”
程隼徒手掰開一塊劃好切口的木柴,丢進火堆裡,繼續道:“施肥的最辛苦,挑糞得走很長的山路,都是換着去,不過他們工分高,倒是也不會缺人。”
孟西施在腦海裡重現大靈山那七拐八拐的小路岔口,連連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