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車子正停在車道的中央,後面的車輛幾乎都是罵罵咧咧鳴笛繞過,連戰詢問的聲音都在顫抖。
陳穩淡淡說,像不足為奇一樣,“我查過了,說結婚需要雙方的身份證和戶口本的原件和複印件。我不是被連家收養的,所以咱們結婚也沒有什麼額外的麻煩或者其他的手續。我的戶口還跟着我爸爸,隻是現在戶口簿上隻有我一個人了,所以也不分什麼戶主不戶主的,你的上面還有連叔叔和陽姨,可能還需要首頁和戶主頁的複印件。對了,好像還需要幾張兩寸的近期雙人半身免冠合照,這個我們沒有,但可以到民政局那裡排隊去拍。”
“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連戰頭腦像正在經曆風暴,翻江倒海。
他真是摸不透她了。按說,她該生氣的,或者大吵大鬧讓他放過周行森的父親,或者哭哭啼啼鑽到他懷裡來鬧,企圖用眼淚達到自己的目的。
今天這樣的陳穩他真是少見,格外的冷靜,格外的沉穩,冷靜沉穩到讓人心驚,讓人膽寒。
“你這算什麼?積極的抵抗?還隻是為了惡心我?”
陳穩一笑,說:“哥哥,你這算是PTSD嗎?看來你真是被我傷害慣了,什麼都不相信,什麼都要質疑,就是怕我會騙你。”
“别叫我哥!”
“你先把車子開到路邊吧,不要停在這裡,擋了别人的路,很危險。”陳穩淡淡說。
然而,她越淡定,連戰就越生氣,迫近她掰過她的下巴,咬牙道:“陳穩,你真是我見過的最殘忍的人。永遠都是這樣,用這樣的态度對待我,輕飄飄地傷人,殺人不眨眼,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武器。你到底有沒有心?我在你眼裡到底算什麼?”
後面幾個字,他幾乎是從牙縫裡逼出來的。
陳穩拉下他的手,靜靜地攥在手裡揉捏,低頭說:“哥,哥哥,這不是你求的結果嗎?你不是用周行森的父親威脅我,想要我跟你結婚嗎?”說到這裡,她突然輕輕嗤了一下,像是嘲笑,“哥,你真軟弱,我是見識過你在工作上的手段的,但你對我總是軟弱,什麼都舍不得,才把我慣成了今天這個樣子,所以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她擡頭,對視着他的眼睛,毫不留情地說:“連戰,這都是你的錯,你很活該,你舍不得傷害我,所以就注定你自己要受傷了。”
嘴角扯起的一抹笑容,蒼白、無力、又苦澀。
連戰沉默着,目光如刃,動了動嘴唇,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開窗通了點風,才像是進了氧氣一樣活過來。
陳穩不放過他,又說:“哥,其實你那些手段我真的很看不上眼,明明都是沖我來的,卻總是迂回、婉轉、迂回又婉轉,明明想要威脅我,卻又總怕傷害我,所以不惜以最大的代價走最遠的路,可即便是這樣,往往臨了臨了,隻要我一哭,你就又妥協了,全盤放棄之前的謀劃,連戰,哥哥,你真的很笨。”
聽聞這些話,好像這些年痛苦的記憶一下子就都漫了上來,連戰的鼻腔猛地竄上來一股酸意。他顫抖着手指摸煙,打火機攥在手裡,卻迫切地扭頭向窗外,怕她看到自己發紅濕潤的眼睛。
“所以,哥,去,還是不去?我們或許隻有今天這一次機會了。”陳穩看着他後面的頭發,堅硬、短厲、濃密,在情事之中埋在她胸口的時候,時常弄得她刺痛、皮膚發紅。
她猜連戰或許是哭了,因為她看見他擡起手飛快地抹了一下眼角。
連戰是個笨蛋,小時候和人幹仗,無論輸赢從來沒哭過,後來在軍隊裡又待過一段艱苦的非人的日子,但無論怎麼樣受折磨,哪怕是遭遇瀕死的槍傷,也一滴眼淚沒掉過,甚至連聲痛也不喊。
而這樣的哥哥,這幾年卻被她弄哭了好幾次,她真是心疼極了。
“連戰,你又哭了?真沒出息,虧你還是哥哥。”
連戰正背對着她,望着遠處目光出神,口中輕輕呢喃:“穩穩,遇見你真是我的報應。”
陳穩笑說:“對呀,可能是你上輩子實在作惡太多了,或許是你上輩子欺負了我呢,所以這輩子才要來還我。連戰,我給過你機會的,可是你不知足,不知道什麼叫及時止損,我這樣的人,你受了這麼多年罪還沒受夠,真是活該。我告訴你,要是你真跟我結婚了,你就準備好受苦一輩子吧,反正我是不會改的,你知道,古人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的本性就很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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