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不僅偷東西,還虐殺動物,我們這叫懲奸除惡。”
徐糾聽到周圍人說話,自己都沒忍住低頭嗤笑一聲。
結果一口煙嗆進肺裡,咳了兩聲。
“徐少,喝水。”有人識趣遞水上前,把徐糾伺候的舒舒服服。
曹衛東還在挨打,鼻青臉腫的不說,身上的衣服也濕成一片,分不清是酒還是血。
但讓徐糾奇怪的是,一向擺手任人宰割的曹衛東,這次竟然一直護着口袋。
他的口袋裡,似乎真的有寶貝。起碼對曹衛東而言是寶貝。
徐糾抖了抖煙灰,輕聲吩咐:“把他口袋裡的東西拿出來給我。”
盡管周遭喧鬧,徐糾不費力的聲音立刻被人扯起嗓子傳出去。
懸在曹衛東臉上的拳頭像被拔掉電池的玩具,幾乎是一瞬間的時間就停住,完全聽服于徐糾。
這就是做反派的樂趣所在啊——
徐糾心裡深深感歎。
打手上手搜刮曹衛東的口袋,裝死好一會的曹衛東忽然活了過來,緊緊護住口袋,任誰來都扯不開他的左手。
無奈,兩個打手隻好一個人按住曹衛東的左臂,一個人按住曹衛東的右臂,讓徐糾自己上前來取。
徐糾蹲了下來,手指輕輕撩過曹衛東散下的亂發。
“什麼東西呀,這麼寶貝?”
徐糾的手指沾了煙草的臭味,他故意抹在曹衛東的嘴巴上。
“你又該剪頭發了。”
說罷,徐糾的手往曹衛東的口袋摸去。
而曹衛東毫無反抗,放縱徐糾的深入。
徐糾的手摸到口袋裡,是個瓶子,冰冰涼涼的。
曹衛東擡頭,猝不及防的把視線釘進徐糾的眼睛裡。
那一瞬間,徐糾動作凝滞。
徐糾畏懼了。
因為他竟然從這一刻的曹衛東臉上,看到了從他深黑暗淡的瞳孔裡射出來的期待。
他在期待什麼——?!
“算了,算了!”
還沒等徐糾握住小瓶子,酒吧老闆忽然帶人趕到沖進人群裡,拉住徐糾的肩膀把他往外推。
“調了監控,誰也說不清這戒指到底是怎麼回事,不能證明是曹衛東偷的,這事算了!”
老闆拿監控出來息事,同時哈着腰對徐糾賠笑說:“徐少,真的不好意思,這事一定是個誤會,我讓他跟您道個歉,今晚的消費全免,如何呢?”
周圍人不敢替徐糾做決定,安靜等徐糾下判決書。
徐糾腦子亂亂的,睜眼是曹衛東那雙意味難明的眼睛,閉眼更是滿腦子的眼睛猶如冰冷的監視器在盯着他。
就像站在蛛網密布的樹葉下,頭頂蓋過蒼穹的樹上葉片每一片都是一隻眼睛,居高臨下地向他投射監視。
徐糾随便一句:“道歉這事就算了。”
老闆松了口氣,趕忙拍了拍曹衛東催促。
“對不起。”
曹衛東說的自然平靜,沒有被強迫的屈辱,說得好像他一直在等徐糾給這個台階一樣,順勢踩着就下了,徐糾也無法再借機繼續刁難曹衛東。
徐糾郁悶地啧了一聲。
他摘下手裡的戒指,在空中抛了抛,丢向曹衛東後背,“死人!”
曹衛東收回視線,沒理會徐糾的無理取鬧,徑直離開。
徐糾對曹衛東最後的視線,被蜂擁而上争搶戒指的人群截斷。
等到曹衛東走進酒吧的雜物間,眼睛一閉直挺挺暈過去。
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的病房裡躺着。
濕冷的空氣,腐敗的雙氧水氣味,滿目的蒼白。
電話打來,他接聽。
“小曹啊,房子我不出租了,你明天把你東西拿走。”
上一通電話剛剛挂斷,墓地方的管理員立馬氣勢洶洶地打來:“再沒錢就挖你爹媽的墳了,幾千塊要人這麼催,供不起别供,随便找個地埋!”
曹衛東說:“好。”
曹衛東拔掉手背上的針頭,一身單薄的衣服,拖着疲憊又傷痕累累的身軀走入寒夜。
在淩晨的街頭,他身上的衣服沾血沾酒,污臭濕冷,冷風刺得他垂下的右臂無法抑制的顫抖,裡面像有無數根針在瘋狂地攪動神經。
貼着街邊一直走,走到走不動。
他随便找了個角落貼着牆坐下,像被抽了脊椎骨頭般,整個人隻剩一副空無的皮囊,疲憊地軟下來。
他身上的死氣又重了不少,眼睛找不到焦點,失神地望着黑暗。
突然的,連個能回的家都沒了。
就在這時,電話響了。
曹衛東看着陌生号碼,卻十分清楚這是徐糾的電話。
他屏息拿起,放在耳邊靜聽。
“恨我嗎?後悔那天晚上沒有掐死我嗎?”
曹衛東聽到他的聲音,開始呼吸。
“嘻嘻。”徐糾笑笑,啪一下挂斷電話。
曹衛東跟着徐糾的笑一起短促地笑,眼皮沉重緩慢地下壓又笨重地擡起,望着地平線上露出頭的一點白光。
他扶着牆緩緩站起來,左手拿出口袋裡的玻璃瓶,拇指按住瓶身上摩挲出粗糙指紋,很快他又用袖口抹去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