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坐客堂,阿鬥就被堂主叫去了前廳,堂内衆弟子都在。側堂主坐在高位上,其餘弟子按照進堂時間依次站定,大師兄作為嫡傳弟子站在最前排。阿鬥吞咽掉剛出爐的茉莉糕,站在大師兄後面一排。
堂主立在側堂主身邊,注視着下面的學徒,手裡揮着坐客堂專用戒尺。從高堂上面走下來,經過每一個學徒都看一眼,最後在竹烏塵面前站定。就這樣,大師兄就被喚進了内堂,阿鬥看得最為直觀。吃掉最後一個茉莉糕後,小心試探性說了句:“嚴師,迂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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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七月十五又要轉回來,白榆鎮的村民紛紛湧上族長的小寨,揚言今年一定進谷祭祖,且全家老少都要前往。按照往年祭祖的習俗來看,家中的新婦和未出閣的女子是沒有權利去參與祭祖儀式,甚至在偏遠的小村當家主母也不能參與這項活動,往上追究直至老一輩。祭祖就隻有男子才可以參加,女子則要留在家中準備好祭祀需要的祭品和服飾。
東口一戶人家去年中元節家中的新婦參與祭祖,後被村上的村長帶人從家中拖至祠堂,那新婦跪坐在一衆排位面前,村長按照村規杖罰闆子。在場的所有男性都是執行人,村中女子隻有村長的小女兒在場。
她跟在父親身旁,親眼見證了這個不幸的女子。
她那年隻有十三歲,昔日豆蔻年華卻在此落下一滴沉思淚。
抓緊柱子不肯放手,木皮碎屑落了一地。
村長親自執手,而那新婦的丈夫則需跪坐在另一處祠堂,兩着挨得很近,僅僅隻有一面土牆作為阻擋。剩餘家中長輩或者是平輩需要上街去讨要功德,挨家挨戶敲門,直到湊齊一定的“叩門”才能作為贖出的成本。
平日要好的街坊鄰居自不會找麻煩,每當村中祠堂那一面鑼鼓敲響時,正式的“狩獵”才開始。甚至規定:女子負責叩門讨要,家中掌櫃的要在集齊之後,帶着不守規矩的新婦親自叩頭,在村中遊行一圈。
一家一戶,回首叩頭。一身素衣現,盡時血衣去。
直到所有流程結束,新婦才能被接回家。那男子隻是默念家中族規直至散盡,便可離去回家。東口新婦在次日天微亮就投進了村中祠堂的老井,她将新婚嫁衣留在井口。
咚,鑼鼓響了,該娶妻嘞 ……新婦不長命,咒死舊祠堂。
西口這邊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事迹,西口建立相對較晚,最開始也是由一些門第大家所建立。在初代幾十年裡,西口的普通村民也會一些防身的術法,老仙門肆月界和扶桑界的行客曾就在此停留過。
聽西口的人說,還成就了一段好姻緣……
坐客堂這兩天的賬單應接不暇,全部學徒必須回來幫忙,堂中輪班的雜役和夥計也要全天輪值,堂主和副堂主也在前門招呼。阿鬥不喜歡這種場面,從堂院後門溜了出去,趁着人雜混出了城門,他想去看一下都在傳的“百家墳”。
城門口回家探親和祭祖的鎮民很多,之前爺爺說這個谷口很不好找。城門口一側有販賣野狗的,他買了一條。狗的嗅覺很是靈敏,既然那谷門上有活人的手指,血迹味肯定會很濃重,而對于血迹吸引力,野狗的作用對于找到谷口來說就減輕了難度。
在這之前肯定要讓它聞到關于血迹的氣味,才可以順利找下去。野狗剛被放出籠,保護欲比往常高了很多,阿鬥把它牽在手中也很吃力。
“血迹,血迹……引子……”
周圍全是荒地和山谷,平日裡可以捕獵的現在一個也沒有冒頭。這野狗剛出籠肯定也要捕食,長時間沒有沾到葷腥,平常的食物肯定不能滿足它。阿鬥先拿自己的血作為引子,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在石塊上打磨幾次,等到兩者有摩擦生熱的氣味冒出,就是最好的時機。
在氣味産生之後,阿鬥沒有猶豫,直接在手背上面劃開一個口子。身為坐客堂的學徒,當然知道身體哪個部位的出血是最少的。年齡是小,經驗談不上豐閱。之前看大師兄給看病的人把脈和一些治療,他偷學過幾次,慢慢也就學會了。
血液順着皮膚流在地上,還沒有凝固幹淨,手裡的鎖鍊響動聲很大,野狗欲動的位置正是血液的聚集地,喊叫聲讓阿鬥有些後怕。他不喜歡這種體型偏旁大的物種,倒是對小貓這種小型動物感興趣。誰會養一隻野狗作為寵物……
他放松鎖鍊的拉緊度,野狗唰跑過去蹲在那團血液旁邊。伸出舌頭試探性舔了舔,很快享受型的表情在它臉上表現出來。野狗的速度太猛,阿鬥招架不住,跟着鎖鍊踉跄跑了幾步。後面一個腳滑直接摔倒在地上“真夠倒黴的。”
那團血液很快便被野狗舔食幹淨,他又把目标鎖定在阿鬥的左手上面,這熟悉的血液激起了它的欲望。阿鬥站起來後往山谷方向大緻跑去,血液滴在路上,野狗追在後面“汪、汪、汪……”
“大哥,這邊……”一人一狗在城門外奔跑……,阿鬥為了盡快找出谷口對着一隻野狗喊“大哥”,這要是讓竹烏塵知曉了,免不了一頓闆子挨打。
“狗大哥。”
阿鬥繞道到旁邊的假山後面,摘了幾片竹葉掩住傷口,從腰間抽了一根細繩打結在上面“這谷口到底在哪?”
野狗跟在阿鬥後面瘋狂尋找氣息,雜草間也不放過。“兩人”結伴在這行人很少的地方,阿鬥被腳下的碎石絆了一跤,他在那裡踢石子,野狗就立在旁邊嗅着血液氣味。下一刻石子剛踢出去,野狗就順着跑了過去,之後站在那裡瘋狂大叫“汪……”
阿鬥跟過去看了一眼,還以為發現谷口。
“這是……人的頭骨。”準确來說不是骨,而是一副完整的人頭抛在那裡,野狗嗅到熟悉的味道,上去舔了一口。
阿鬥往後退了幾步,這狗不能要了,挺瘆人的……
誰會在這裡放一個人頭。
下一秒,他的脖子從後面被遏制住。
而他,将會成為下一個“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