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乞巧妙女
鏡像門地落在了柩花香胭脂鋪子門後,輪轉之日早已過三日之期,鏡門坐落在後院一角,鏡門輪動之時屋内的銅鏡碎動,花牌郎四子屋内的銅鏡則是破敗。
諾白屋間早已無人居住之感,枯枝殘燒的留痕凋飾在屋檐,黑灰色的方木掉落在地,院外的家丁和丫鬟奔上前去灑掃,其中一家丁着裝與餘下之人略有不同,白藍的結子上繡着一株移花草之形。他命令下人掃灑,唇間止不住嘟囔“前陣子西口那方走失孩童,現今連屍身都未尋回。”
“是呀,我還聽說仙家弟子也有未尋蹤迹之人。你們可知這武夷山姜家?”總管老仆身旁的“馬屁精”言道。老仆語落他便貼身上去套近乎,定要在這一小方掙下天地。
“六界之内何來武夷山姜家,天下人皆知五大世家,而今已被熟知的便為肆月南榮家,緒青風家和南溟花家。”一丫鬟補充道。
“對呀,這肆月南榮家和扶桑南榮實為一家,又不知何以争道。”
“我可從未聽過武夷山姜家,不知是哪個陰溝小地方出來的,也想跻身上流世家。”一小仆卷起笤帚掃去地上鋪落的灰木,小仆個子落低,樣貌顯然弱于這幾人。
“阿豆,過來。”老仆喚來那孩子。
阿鬥站落在離幾人不遠處,猛然間聽見有人喚起自己的名字,竟有些呆神,他扯下眼間捆綁的絲條,忍不住出聲“我在這。”回應。
邁開的步子戛然止住,走在他身前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孩童,身上衣裝也與他相似,白藍色混搭,那名字也喚“阿豆。”唯一不同的是,那老者喚住的人并不是他,而是阿豆。
“阿鬥。”彌硯山轉身撿起地上滑落的衣帶“你累了。”
在出陣之時,揚靈和清芷兩兄妹帶着茱萸趕回了祀關楚醫治,茱萸面部的赤血沾結在臉難以抹掉,蠱蟲入身殘食體内髒腑,而後離身侵蝕陽氣。此前,彌硯山給其服用下棄魂草保命,他也和阿鬥落步子于衆人。
阿鬥相視望去,眼前那孩子唇角伴笑迎着前去“六叔,你叫我。”
老仆被喚為六叔,拽住阿豆手中的笤帚隻打小阿豆的屁股“可知你錯在哪了?别跑,站那。”
“六叔,疼。”歡騰的步子從未間歇,圍繞着殘枯的小院落跑“六叔,别追了,我錯了,真的錯了。”
二人之語落入阿鬥耳中,眼角垂懸的淚滴流出,腳下圓點的石子落濕“爺爺,我好想你。”躲在眼下的淚早已抑制不住,落流在外。
六叔唇語已出,阿鬥便發覺這聲似于爺爺的語聲,殊不知多年已過,再次在這小鎮聽見爺爺的聲音他還是會錯認“爺爺——,阿鬥錯了,阿鬥不惱你氣了,你别丢下我,别丢下我……”那年他也是這般年紀,記事年已過,爺爺從未忘卻。
那年立秋,小鎮衆家普度歡樂,阿鬥也盼着爺爺早日回家,早已收拾好家中之物,便坐在村頭望着爺爺之影。這次沒有帶紅燈籠,身子骨荀凜的皮包骨裸露在外,守在村頭。雖已過立秋,燥熱的日頭卻久居不下。
路過村民皆會和他唠嗑兩句,或是從鎮上采買的食品和雜物會分些給阿鬥。阿鬥家窮,村中人都知道,但還是願意和這家人來往,多則在阿鬥,白日爺爺出門尋活,阿鬥理完自家的事務,便會跑去村中各家幫務,上樹摘果或是幫人看孩子,這些阿鬥都很能幹。村中人很多時候都會留阿鬥在家吃飯,可他每次都有理由拒絕,言語最多便為:“爺爺還沒回家,我得回家做飯。嬸子,我就不叨擾了。”
“這果子才熟的,多拿幾個,回家和你爺爺多嘗嘗。”村中的嬸子或是叔子都會往阿鬥懷中挪些吃食,阿鬥拗不過,便也接手收下“多謝嬸子。”
“快回家。”阿鬥飛奔回家,将收到的吃食放在家中的大缸之中,塞幾口饅頭和鹹菜進唇,便着急挑着紅燈籠去村口等爺爺回家。爺爺腿腳不好,阿鬥的步子便也快了幾分。
玄夜照空,唯有阿鬥的紅燈籠照在赤黑之中,星火燎原,似在尋找回家之路。路,他在找尋。挪動的步子便為他所思念,每日最為期待之時便是守在村口盼着爺爺平安歸家。
“六叔,這笤帚的疼力你定然是知道的,落在我的身上你不得心疼?”阿豆企圖語理來換
免受皮肉之苦,奈何六叔不領情“阿豆,六叔平日是如何受教于你?你這頑劣樣子日後定會吃虧。”六叔扔掉手中之物,惱氣坐在石凳之上歎氣。
餘下家仆和丫鬟推助阿豆上前,阿豆腳下卻被絆住步子,他呆愣望着阿鬥的身影,虛心開口喚了句“哥哥。”
而後,阿鬥身心倒灌,昔日所遭受的肉身桎梏卻不及這一聲“哥哥”之語,阿鬥藏匿于身,拉拽住彌硯山躲在牆後。
阿豆踢出腳下石子,石子滾動落在牆邊,糊影的牆身微晃,阿豆被吓住了身折返回去,順勢拉起六叔的手“六叔,阿豆自幼跟着您長大,犯了錯所受懲罰也由六叔執法,打吧。”
下瞬,六叔順拐撈起地上的笤帚打落在阿豆身上“禍從口出之理,六叔早已理教于你,今日這罪你該受。”
笤帚落身共為十三鞭,老者抹去額頭之淚珠“你亂語十三字,這十三鞭你且受着。在柩花香内,若是不想日後被拉去做了花牌郎,你便可若語。”
老者所說不為過,柩花香内男仆之數多于女子。實則鋪子主家在挑選和買家仆之時便會選些樣貌順遂之輩,日後便可接手花牌郎一職也可順平,這樣的黑手生意撈取得黑心銀子也不會流入外人田。
“六叔,我記住了。”六叔手中所持的笤帚在第十三鞭落下之後便也停手“去屋内省時,不足三個時辰不許出屋。”
“知道了。”
柩花香鋪子有兩位總管,六叔和前院的白爺。白爺是整個鋪子的管家,四子花牌郎也歸在白爺手下,鋪主之外,白爺送操控的實權之多。而六叔所言之事也是為白爺所行,諾白便是白爺從沒梨園買入進了柩花香,而舊林和故淵兩位花牌郎則是白爺的幹兒子。
“阿鬥,這是遊仙枕的幻像,莫要被抽取識素,阿鬥。”離陣時,鏡像生門之中抽取阿鬥的靈識吸取于陣,妖靈所糾纏之人隻有阿鬥。在武夷山姜家之時,阿鬥入了鏡像門曾被抽魂,而此道正中此地。
“那是……爺爺。”
“刻印符咒,共身!”彌硯山将阿鬥身中所承受的痛楚轉移至己身,此前他所知此符咒的共身之效可通用幾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