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面前,不想起什麼沖突,江清涿沒有說話,隻将雨傘傾斜,遮住了墓碑上方飄零而落的細雨。
肖君黎看着他線條冷漠的側臉,眼裡聚起瘋狂的思念和偏執,他幾乎是用盡全力才讓自己保持理智,聲線平穩地問:“最近過得好嗎?我給你打電話,你總是不接。”
江清涿想到昨夜那封郵件,覺得嘲諷,冷笑道:“你看上去不太希望我過得好。”
肖君黎不置可否,他笃定地說:“所以我給你發的東西,你都看到了。”
當然看到了,那裡面都是謝驕這些年和其他人親密相處的證據,接吻的視頻、擁抱的照片、零零散散,全部看完,竟也需要不短的時間。
肖君黎給他送來這些,其目的不言而喻,
江清涿依舊嘲諷:“這麼關注你弟弟,不知道還以為你喜歡他,收集這麼多東西,費了不少心思吧?”
肖君黎平靜的面容有片刻皲裂,哪怕知道江清涿是故意惡心他也依舊控制不住怒火中燒,警告道:“江缈。”
江清涿閉了閉眼,面上露出煩躁。
一開始上戀綜跟謝驕勾搭在一起的确是為了報複,可到了今天,目的達到了,卻不覺得快意,反而湧出一股深深的疲憊。
他已經感到厭煩了,這場遊戲。
江清涿睜眼:“沒什麼多餘的話,就滾吧。”
肖君黎上前一步用力抓住他手臂,冷峻的面容上流露出不可置信:“江缈,我不信你看了那些,還能跟他在一起,你明明眼裡根本就揉不得沙子!”
所以明知道他眼裡揉不得沙子,還跟那麼多長得像他的男人糾纏不清,江清涿覺得惡心,低吼道:“放手,肖君黎!你他媽就是個傻逼!”
肖君黎也覺得自己是個傻逼,如果不是的話,又怎麼會把好好的兩情相悅弄成如今這個地步。
他被江清涿推開,争執間雨傘被打落在地,冷雨如針,黏在皮膚上,寒意幾乎鑽入骨髓。
心髒好像也被鑽出了無數小孔,細細密密地透着冷風。
他突然有些怔然地問:“你愛他嗎?”
江清涿愠怒的表情有瞬間僵硬,随後錯開眼珠:“與你無關。”
這句話落音後接踵而來的是長久的沉默,肖君黎低着頭,用發膠精心打理過的發型被雨水打濕塌落,狼狽的黏在額頭上。
高高在上衆星捧月的集團少董如今随便找了塊石闆坐下,不顧價格昂貴的手工大衣會被泥水弄髒。
他低頭狠狠搓了把臉,眼裡露出苦澀,輕聲問:“阿缈,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帶我來這裡的時候嗎?”
沒有等江清涿回答,肖君黎自顧自地繼續:“那個時候我們才十九歲,我記得也下了好大的雨啊,你說冷,我張開雙臂,把你整個人裹進我大衣裡。”他擡頭,雨水順着睫毛流下,在臉頰上滑出一道水痕,看上去就像淚水。
“你帶我見你爸媽,說你愛我,說……”他低下頭,哽咽得有些無法繼續,江清涿聽到他聲音發抖,過了好久,才接着道。
“有一個問題,困擾了我很久,我一定要得到答案。”
雨幕淅淅瀝瀝,在二人之間隔出一道無形的結界,肖君黎其實明白的,經年的隔閡、痛苦、懷疑,他們這一生都無法再跨越過去。
可他還是想知道,他如今隻想知道這一件事:“如果當初我沒有選擇分手……你還會、離開我嗎?”
“我說不會,就能回到當年嗎?”
江清涿比他清醒得多,平靜地反問。
雨越越大,飄入雨傘打濕了裸.露在外的皮膚,江清涿握着傘柄的手指凍得青白,甚至能看到淡紫色的血管。
他緩緩蹲下身,和肖君黎平視,多年前他曾帶這個男人來這裡見自己的父母,那時候滿心幸福,覺得漫漫長路,大概能海枯石爛,地久天長吧。
可惜這個長,是好景不長的長。
“你一直怪罪謝驕,恨他找來李秋願破壞了我們的感情。可如果你足夠堅定,十個李秋願和謝驕也沒有用,不是嗎?”
肖君黎嘴唇顫抖着。
“你總是喜歡怪這個,怪那個,怪謝驕卑鄙,怪李秋願無恥,怪我輕浮。你自己永遠都是受害者。”江清涿笑了笑,“到了現在,還在做這麼可笑的假設。”
他從肖君黎充斥悔恨和悲傷的眼瞳中抽離,緩緩站起身,用最平靜的語言捅最殘忍的刀:“可告訴你也沒關系。不會,如果你不被李秋願動搖,不提分手,我不會離開你。”
“但這世上沒有如果。”
透過朦胧的雨幕,肖君黎看到他撐着傘居高臨下,淺琥珀色的瞳眸隻剩下冰冷。眼淚混雜着雨水滑入唇縫,是苦的。
沒有什麼比知道他曾經那樣愛過自己更加痛苦,胃裡泛起尖銳的刺痛,随後蔓延到四肢百骸,直到堵住喉嚨無法呼吸。
肖君黎苦澀又不甘地笑了:“我知道你恨我,如果你恨我。”他捂住臉,妒忌到聲音喑啞,“卻為什麼原諒他,這不公平,要公平啊,我求求你……阿缈。”
“我沒有原諒他。”江清涿轉身離去的步子微頓,聽到這句話,平靜地、像要告誡自己一般冰冷地強調。
“我不會原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