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蘇執象隻感覺很餓、很暈。
手胡亂揮着,觸碰到一個敦實的水杯。
将其中涼水一飲而盡後,周遭的陳設逐漸引入眼簾。
白牆。
接天連片的白牆,一點膠合的痕迹沒有,像是一條四方的紙,圍繞自己疊成了一個毫無破綻的紙盒子。
這地方,蘇執象再熟悉不過。
這是聯邦找了不知道多少個S級為她量身定制的單人間,号稱永不可破。即便她恢複全部實力,沒有允許也不可能從中走出去。
她本以為自己是有機會熬到出頭之日的,未曾想醒來還是這個地方。
心頭無名火燒得旺盛。蘇執象撐着石床爬起來,踢開不知道誰送來的營養液,拎着杯子找到接水開關。
限制器還在手上,隻不過變成了升級版。除了指示燈之外,還有一個電子屏。
倒計時434523小時。
将近五十年。
水從看不見的空間和管道輸送而來,清澈的液體一點點滿上來。
蘇執象:“彌殃!”
她已經盡量隐忍,但怨氣到底壓抑不住,盯着水面,出口是意想不到的嚴厲。
最後一滴水滴入杯中,“哆”一聲,彌殃應聲傳來回應。
“何事?”
龐雜的聲音在監牢内回蕩着。
蘇執象簡言意赅:“我失去意識之後,你幹了什麼?”
“嗯......大概幫你報了仇?這都兩個月前的事情了,記不太清了。”
“收起這種聲音。聽的人心煩。”蘇執象命令說。
卡牌不能違抗禦主的命令,再開口時,彌殃的聲線變成了簡單的一條:
“好的。”
天災本身是一片虛無,彌殃所有的身形姿容、韻調音色都是來自被他吞噬的人。
這不知道是誰的聲音,乍聽之下清清淡淡的,上揚的尾音倒是勾人。
蘇執象揉揉太陽穴:“我要你幫了?”
“嗯......你當時都死了啊。緊急關頭,誰想得到那麼多。我作為卡牌看見主人慘狀,一怒之下出手了呗。”
無形的存在音調蕩漾着:“再說了,後面也沒啥事,那三個人沒死,我折了下棋的那家夥六根手指頭。收尾的部隊來了之後還道歉說他們找錯人了,原本要對付的不是你,隻是發的坐标的不知道為什麼變成了你的位置。”
“夠了!”蘇執象重重放下水杯。
一堆廢話,都不是重點。
她不關心有沒有人要害她,也不關心彌殃對那些人做了什麼。
她需要的是出去,然後及時找回卡牌。
那副和師尊一同完成的卡牌是自己在世界上最寶貝的東西,别說丢失,就是缺一個角她都承受不起。
“你明明知道我需要出去。不還手也是為了在清算的時候占據道德高地,讓聯邦不好阻攔!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出去而已,隻要能出去,什麼都不重要!”
看着限制器上倒數的刑期,她咬着牙:“五十年......若是沒有你,我還會在這?”
“這倒不能全怪我。”彌殃非常坦然。“223年隻是那個女警官初步折算的年頭。後面回去查閱相關法案之後,她發現為了讓犯人長教訓,以牢抵刑最多隻能抵90%,你還有個二十年要自己坐,我隻對另外三十年負責。”
“況且,我那麼生氣可是為了你啊。幫你報仇,你不高興…….?”
他的聲音轉而變得晦澀起來,模仿着人類的情感,仿若被曲解後黯然痛苦。
蘇執象冷笑:“你大概是世界上最恨我的人,為我報仇隻是你釋放殺意洩憤的借口,誰都會為我報仇。唯獨你不會。”
情緒不佳,她順着話刁鑽起來:“——那麼,你為什麼會生氣呢?我猜猜看……不會是因為發現:即便困住你的我即便身死,你也不能獲得自由吧?”
“……”
似有香火氣在監牢内晃蕩,孤魂野鬼一般漂泊着。
片刻後,彌殃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上期不接下氣的,簡短急促的氣音在笑聲中起伏。
“你可真聰明啊,聰明到有點讓人惡心了。”
一隻手搭在蘇執象肩上:“我真挺好奇的。你到底用了啥法子綁我的?為什麼綁我綁的這樣牢,自己那些卡牌卻一張都沒留住?”
手……?!
蘇執象汗毛直豎,第一時間抓住那東西想甩到地上。未曾想剛接觸到皮膚,那隻手就化為虛體散去了。
細小的煙灰浮塵緩緩凝聚,一個嬉笑着的小男孩出現在蘇執象面前。他踩着虎頭鞋的腳微微踮起,伸出手中糖葫蘆朝蘇執象遞來。
“姐姐,消消氣,别打我好不好?”
蘇執象看着他:“你能出來了。”
現在的彌殃已經能夠擅自現形。好在力量的限制還在,他并不能使用能力,頂多隻能搞搞小動作。
“嗯。”彌殃說,“多虧他們讓你死了一次,這才封的沒那麼嚴實了。”
他倏忽間湊近,孩童的眼睛裡閃着光:“你說,我要是多殺你幾次,是不是最後總有機會沖破你的封印?”
蘇執象閉起眼睛,不理會他的挑釁。
封印彌殃是她犧牲良多最後才達成的結果,稍有差池,星際就會陷入水深火熱。
蘇執象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彌殃出世,為禍人間的那兩年被稱為天災時代。
短短兩年,就在聯邦曆史上留下痕迹,獨自開辟時代,其中血淚,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