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水鎮的廢墟中,兩股巨大的能量不斷對抗拉扯,巨大的能量場表面上維持着平衡,其實内在孕育着可怕的風暴。
平衡打破的時候,就是這個巨大能量炸彈爆發的時候。
蘇執象集中精神,鼻尖沁出汗珠。
手頭的感覺像是在拔河,稍不留意,鳌玄就又要落入污染之力的控制當中。
她本人除了累點倒也沒什麼,隻是苦了鳌玄,被兩股巨大的異能争來搶去,一會陷入混沌,又一會恢複清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蘇執象感覺一昧僵持不是辦法。
那污染之力跟無底洞一樣,根本沒有用竭的時候。她能勉力支撐,但如此之舉并不是長久之計。
因為異能的大量流失呈現出蒼白的嘴唇,微微顫動,輕輕地上下開合着。
“吾心似秋月,秋月似吾心。雙照纖塵淨,俱清萬籁沉。”(注1)
随着這不像咒語的咒語落成,一束長卷從她懷中飛出,白紙嘩啦啦漫卷着、纏繞着,在她身邊形成一個一模一樣的人形。
清寂雅靜,眉目蕭然,赫然是第二個蘇執象。
她睜開眼睛,理解四周情況後,迅速出手疊上蘇執象手背,沒有一絲猶豫。
此時,遠在星港的彌殃伸出手,若有所思。
封印的原理很簡單,就是束縛住他的力量。
他能感受到能力就在那裡,但是因為封印被存儲在了另一個空間,和他切割,能感受到,卻用不了。
比如此時此刻,彌殃就感受到——
他的異能儲備在被吸走,反向反饋給蘇執象。像是被抽血,隻能眼睜睜看着那些紅色沿着管子進入别人的試劑瓶中,無法阻攔。
他用力展開五指,再用力握拳,看着皮膚下縱橫的青色血管,裡面流着不招人待見的東西。
“這都不打聲招呼就強行征用了。”他嘟囔着想起被蘇執象治療的小凍和鳌玄。
同為卡牌,怎麼人家就是被喂的,而他是被抽的?做主人的偏心至此,也不怕後院起火。
可惜,鏖戰之中的蘇執象對他的内心想法一無所知。就算知道,她大概也不會搭理。
畢竟這是一場類似拔河的遊戲。力氣大的一方取勝。
一個她力氣不夠大,那就再來一個。
她自身異能已經不夠分給變出來的分身,所以隻能借用彌殃的了。
兩個蘇執象雙手交疊,污染的領地逐步縮減,最終聚集在鳌玄的尾巴尖上,形成粘稠濃重的一團。
和另一個自己根本無需多言,蘇執象最後猛地灌入大量異能,和分身一起把那團污染從鳌玄體内徹底逼了出來。
能量場的平衡被打破,炫目的白光形成一個巨大球體,将整塊戰場困在中心。用望遠鏡瞄準此處看熱鬧的人都不約而同被閃到了眼睛。
光幕之中,那團不停變化的污染剝離鳌玄,以原本的形态現身,在空中虛弱醜陋地掙紮着。
從很遠處看,罪魁禍首似乎隻是一個黑色小球。
但從離得近的蘇執象看來,這坨東西都有星港上那聯邦标志大了,難怪能污染并控制鳌玄。
分身使命完成,朝蘇執象點點頭,随着異能的斷開變回一堆白紙。
污染被逼出宿主體外後貌似非常虛弱,蘇執象卻不敢輕敵,倒出一個大号培養皿捉住那團黑色,并圍了一圈活紙加固,防止它破壁而出。
被困後,污染迅速從懵懂中反應過來,憤怒地在罐子内膨脹、爆炸、鑽圈、啃食,無所不用其極。但失去了鳌玄的龐大身軀和驚人力量,它的反抗顯得卑不足道。
混亂終于告以段落。蘇執象安撫過鳌玄之後将它收回畫中,眺望遠處星港。
外面一層微弱的暗紅色領域還在。
那是她要求彌殃做的,屏蔽掉了其中避難居民的手環信号,暫緩事情流出的速度。
另一方面,她需要時間。
——創作新一座礦山的時間。
一系列事情來得太快太急,這是蘇執象能想到的最好的處理方式了。
首先,她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自己和鳌玄的關系,更不能給他們看見鳌玄被自己收複、變為卡牌。
其次,她需要“演”出這場災變的一個合理結果,給鐵水鎮居民和負責彙報聯邦的向鑫看見。
戰鬥結束,礦山和馱着礦山的烏龜憑空消失肯定不是合理的結果——沒法解釋天災的去向,也沒法向失去經濟支柱的鐵水鎮交代。
因此,需要自導自演一出戲。
“抽出污染源之後,礦山徹底恢複正常,變成了原來的樣子,甚至更加富饒。”
這才算是一個較為圓滿的結果。
随着蘇執象擡手,一張巨大畫幅冉冉升起,成了遮蔽身後半坐小鎮的“幕布”。
它像是全息投影的加強版,迅速調整顔色,和鐵水鎮滿是房屋廢墟的背景融為一體。
能量場形成的硝煙散去,露出“幕布”上的内容。
——是方才的戰鬥過程,但并不全是。
準确的說,是蘇執象将剛才的影像記錄在紙中後,又經過加工,形成的新的留影。
她在鐵水鎮内支起了幕布,像播放電影一般播放剛才的戰鬥。
隻不過是導演剪輯版。
幕布上,“蘇執象”和“鳌玄”還在戰鬥,你來我往,打的有來有回,好不熱鬧,簡直就像是戲台子上的皮影戲。
星港内,察覺到白光散去後,又有人接過望遠鏡看起來。
這一看,就看得熱血沸騰。
“這打的真激烈!”
“好看!那女娃娃真有水平!”
與此同時,真正的蘇執象落地,穿過斷壁殘垣走到幕布後,找了張沒被踩壞的桌子,抹掉上面的碎片飛灰,鋪開畫卷,拿出口袋裡的鉛筆頭。
鉛筆畫礦山其實不怎麼合适,但現在也不是糾結筆墨的時候,當務之急還是把這場金蟬脫殼演好。
從來到鐵水鎮,遇到向鑫,聽見她的坦白開始,蘇執象就有所感知:
有些事情恐怕不能大方的公之于衆了。
如果被一雙雙眼睛目睹自己收複了災變的礦山,鳌玄在衆目睽睽之下變回卡牌,蘇執象不敢想自己會被安上多大的罪名。
滿是污染物的礦山居然是自己手下的卡牌?那它吞噬曠工,肆虐城鎮的罪名是不是也要算到自己頭上?
即便自己再怎麼聲明、澄清,形形色色的懷疑和猜忌必然會纏繞上她,永無止息。
蘇執象可不想接這一口大鍋。
“好學生開始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