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滾輪壞了,想扔,不過怕你舍不得,所以讓人拿去修了,劇雖然拍完了,但還有後續工作要做,萬一有什麼需要調整的地方,要随時能聯系上你。”
好官方啊。
但聽着像那麼回事。
挑不出錯來,許盼一不大自在,看了看皺巴巴的床單,還有床尾沾上的泥點子,懷疑昨天他在酒店短暫睡了一覺後出過什麼事,所以司機加油後又回來接他們,自己被倪約扛回來後也沒來得及收拾,于是忍不住蹲在地上用手指去摳。
手機在床上震動,新的消息進來,倪約就跟他肚子裡的蛔蟲一樣:
“藥按時吃,我回來檢查用量,房間不用你收拾,還是老時間,阿姨過來清潔,如果沒過來就打桌上的電話。”
許盼一松開了抓緊床單的手,感到夢幻般的不适……不過,他很快發現了另一個問題——
這裡不是客房,而是主卧。
自己霸占了主卧,那倪約睡的哪裡?
他跳了起來,率先沖進客房,客房裡沒有鋪床,還保持着他離開時的原樣,幾個月過去,床上用品早就被阿姨整理清洗。
也就是說,昨天倪約也是剛回首都,而他帶走自己,是臨時決定,那麼他……
臉不合時宜地漲得通紅。
但很快,在他揣着複雜的心情退出客房時,無意間掃到客廳沙發,發現颠倒的靠枕和微微下沉的印記,他又失落地長出一口氣。
許盼一沒有胃口,撲回了床上,恍惚中抱住倪約的枕頭,又覺得有點羞恥,把自己埋進被子裡。
枕頭滾到了地上,聽見風吹草動的他立刻爬起來,朝門口張望,悻悻去撿,感覺自己像三歲小孩。
手機被他手臂掃到,亮了。
許盼一猛然想起,顧惜的消息還沒有回複呢。
當夜,倪約的離場太過突然,就算醉鬼們一時間沒發覺,但事後也感到莫名其妙,知情人顧惜告訴大家,他是擔心許編劇台風天回老家,路上有危險。
人家也不好多說,客套地誇了兩句關系好。
當然也有人跟高明睿打聽,高明睿就把倪約仗義幫扶小編劇的事情說了出來。
顧惜和沈孟元先前聽到過一些說法,但許盼一從未顯露郁郁不得志,他們也都沒放在心上,眼下曉得莊仲仗勢欺人,出手打壓,也都頗為義憤填膺。
科彙影視在圈内影響力雖然大,但畢竟不能一手遮天,他們多少也想幫新人一把,這次關心之餘,主要想給他介紹一點活。
《殺死我的人》隻剩下後期制作,許盼一不想再繼續蹭吃蹭住,雖然條件是倪約自己開出來的,但這次回家,實實在在傷透了他的心,那些話像根刺紮進了他的心裡——如果不闖出些名堂,他不真成了坐在家裡的作家嗎?
但隻有一個關邱,還隻是跟組編劇,實在沒什麼拿得出手的,人家直接坦言,跟組編劇,跟槍手沒什麼區别,要不是看在誰誰誰的面子上……
許盼一臉皮薄,這句話戳他心窩子也就算了,卻害得兩個有實力的介紹人和他一道臉上無光。
真臊得慌。
想了半宿,他還是把《殺死我的人》也寫到了簡曆上,雖然還沒有上映,但畢竟這個項目也算從頭跟到尾。
要不怎麼說世事無常,當年在學校,做實驗,參加比賽,參加社會實踐,忙實習,争取項目,對未來充滿憧憬的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為了簡曆費盡心思。
這種“充實”的經曆要是換在計算機或者金融領域,他們學校出來的學生,恐怕早就年薪百萬。
許盼一關上電腦,靠在椅子上放空了一會,甩了甩腦袋,覺得自己不該因為金錢就怨恨化學,那些閃爍在人類曆史上的群星依然偉大,隻能說自己選擇了一條不适合自己的路,最後沒本事走出來。
然而,死去的記憶又開始攻擊他,沒想到這次找工作,還是和上次一樣四處碰壁。
接連遞了幾個工作室,其中不乏顧惜他們介紹的,但仍然回複寥寥,畢竟《殺死我的人》還沒有經過市場檢驗,而他又不願意委屈自己的人格,真的去給人當槍手或者制造垃圾。
這也導緻,顧惜和沈孟元來詢問後續,想要幫他再争取時,他沒好意思說被大工作室拒絕,又因為小工作室旁敲側擊問他會不會使用ai寫作時,因為堅持原創和人家大吵一架,不歡而散,隻能委婉地說不适合。
但兩個老油條沒那麼傻,沈孟元看出他有自己堅持的職業操守,也就沒有強求,隻說有需要可以介紹老師給他,至于顧惜,當然也跟人問過反饋,知道是他的借口,也默契地沒有戳破。
許盼一明白自己在文字工作上算不得天賦異禀,不過小鎮做題家嘛,自有一整套學習計劃,哪裡薄弱,突擊哪裡,不求文字靈氣逼人,但求中規中矩。
這就跟學習一樣,天才之上還有天才,但那樣的人才往往跟他不在一個賽道上,市面上大部分的工作就如考卷,滿分一百,隻要能考到九十五以上,完全夠用了。
雖說關邱是他的招牌,但他很清楚,人物壓根不是他的強項,以後不可能每次都像準備《殺死我的人》一樣,找人帶他去體驗,萬一以後劇本要求寫個坐過牢的罪犯,總不能還自己進一趟監獄。
他想,這裡面一定有一條萬能公式。
許盼一沒有放棄,而是繼續按自己的方式推進,眼下沒有了顧惜他們的幫忙,反而沒有了人情上的期待和壓力,招聘軟件和業内人士有推合适的JD,他就去投遞一下,或者寫了一些短劇本給小工作室刷經驗。
然而,他對行業的了解仍停留在一星半點,卻不知道,并不是隻有電視電影才有劇本。
這天,許盼一收到一家老牌工作室的面試邀請,期間過程無比順暢,但最後仍然以不缺人委婉拒絕了他。
他不明白了,既然不缺人,又為什麼要發公告招人?
許盼一感覺被耍了,帶着灰心喪氣離開,但他臨出門那一刻,接待他的小姐姐忽然将他留住,說他們的合夥人想見他一面。
面談沒有安排在辦公室,找了個休閑區的卡座。
“你就是許盼一?”一個踩着恨天高,大波浪卷配一身職業套裝的女人夾着鳄魚皮包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