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趙婆子之後，屋内恢複了片刻的平靜。

江玖甯微微擡手，白皙地指尖在金色的卷軸上輕輕掃過，動作緩慢而輕柔，她的目光慢慢落在卷軸中一個白衣男子身上。

畫像中的男子，仿若是從丹青裡走出來的書生，眉宇之間透着一股子淡雅之氣，一雙明眸，宛如夜空中的星辰，仿佛天生就帶着種超脫世俗的淡然，和初見的寒堯有異曲同工之妙。

她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在畫卷的右下角。

那裡有一行娟秀的小字：麓西，棺材鋪柳墨軒。

這名字很襯他，聽着就很雅靜。

“一看就像個書呆子。”寒堯冷不防地自她身後冒出這麼一句，聲音裡摻雜的都是酸酸的味道。

這味道聽的江玖甯心花怒放，若不是強忍着都要樂出聲來。

江玖甯佯裝不在意，不緊不慢地卷起第一幅卷軸，随意道：“書呆子好呀，書呆子嘴笨，不會整日裡和我鬥嘴，耳根子清靜些。”

說罷，江玖甯輕輕瞥了寒堯一眼，眼睛底下隐藏着戲谑。

寒堯眉頭微微皺起，江玖甯說的整日裡鬥嘴的人不會是他吧？然後就自顧自地搖頭笑了笑。

話本上講的打情罵俏不都是如此？

寒堯不服氣地撿起桌子上另一張卷軸，指着上面的人道：“那你看這個叫錢滿倉的，胖得像座小山，隻怕走起路來都費勁！”

“這個一看就憨厚，是個能踏實過日子的老實人。”江玖甯搶下寒堯手裡的畫，“啧啧”兩聲道：“不像某人，還要把腦袋别在褲腰帶上過日子。”

這句話絕對在說寒堯沒錯了，但他沒有證據。

他撇了撇嘴，不以為意地又拿起一副畫，不客氣道：“那這個呢？看着娘裡娘氣的，一點兒男子氣皆無。”

“這個叫玉面，懂不懂？”江玖甯白了他一眼，心道：真不懂審美。

這要是放在她那個年代，可是娛樂圈最追捧的臉，白白淨淨的小奶狗，愛豆都長這樣的臉。

說罷，江玖甯不自覺掃了一眼右下角的名字：沛縣，戲子顧憐玉。

還不是個本地人，江玖甯又看了看他的臉，确實是個當明星的料，若是放在娛樂圈，還不是有大把的粉絲追捧啊。

見她看得入神，寒堯心中莫名湧起一股醋意，癟着嘴道：“當真喜歡這樣的？”

“蠻帥的。”江玖甯也不擡頭，一邊随意地回答，一邊小心翼翼地收好了三幅卷軸。

她雖然對這幾個人無意，但還是要把卷軸保存好，等生意談成了還是要原封不動地還給趙婆子的。

江玖甯不過隻是在陳述一件實事，可這話聽在寒堯耳朵裡，就變成了江玖甯看上個野男人了。

立馬全身戒備地對畫上的男子産生了鄙夷之情。

秀氣是秀氣了，隻是秀氣得跟個女孩子似的，這放到戰場上去，看到死人還不得哭鼻子？

“你還真打算都去見見？”

“不然呢？”江玖甯道：“趙婆子可是我未來的甲方，以後還指望着她照拂我的生意呢。”

不過是相個親而已，相了親又不代表能成。

江玖甯本打算走個過場，但見寒堯一副哭喪着臉，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重新攤開了三幅畫，挑眉故意道：“寒将軍覺得這三人，哪個更适合我？”

寒堯抿着唇不說話。

幹嘛要從這三個人裡選，就不能選第四個人嗎？

江玖甯翹着蘭花指，像是撥弄琴弦一般從第一幅撥到第三幅，又從第三幅劃到了第一幅，像是帝王翻牌子一般點評道：“棺材鋪柳墨軒，面若桃花，身上透着一股子書卷之氣，甚得我心。”

輕佻的手指絲滑地滑到了第二幅：“飯館的錢滿倉，雖其貌不揚，但看着就老實本分，定不是能拈花惹草之輩。”

“還有這個玉面小生顧憐玉，”江玖甯嘴角微微上揚，臉上露出了欣賞之色，誠懇道：“一副天生的好皮囊，看着就秀色可餐。”

寒堯越聽心越涼，什麼書卷之氣，什麼老實本分，什麼玉面小生，此刻聽在寒堯耳朵裡全是貶義詞了。

看着江玖甯白皙的手在畫卷上恣意遊走，更是像是害怕玉指沾上了髒東西一般，伸手便把江玖甯的手攥在了掌心。

“這都介紹的什麼人呀？”握着江玖甯微涼的手，寒堯心裡又有了幾分底氣道：“這柳墨軒跟死人打交道的，一看就是不好讨老婆的主兒。”

寒堯把手中的手握得更緊了，目光掃到第二幅畫，道：“錢滿倉，這名字一聽就知道是個守财奴，以後過日子，說不定一文錢都得掰成兩半花。”

“再瞧瞧這個顧憐玉，連名字都是戲班子給取的戲名，指不定還是個沒自由的奴籍呢，自己還泥菩薩過江，如何能給你幸福？”

寒堯依次将三個人都數落一通，心中總算是痛快了。

江玖甯看着他挑三揀四的模樣，不由得樂了：“寒堯，你為什麼這麼生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