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的秋雨打在老城廂的斷壁殘垣上,載潋找了棵桂花樹,樹下有半截殘碑,剛好可以枕着喝酒。
他心裡暗想這斷碑倒是比軟枕還舒服,隻是不知躺過多少死人——轉念又覺得活人都不在乎,何必計較死人的東西。
載潋眯着眼看樹上一簇一簇的花瓣,在桂花的香氣中期待又一天的醉生夢死,忽然瞥見桂樹枝杈間漏下一片月白色的光。
今夜沒有月色。
所以那不是月光。
有人。這年頭連棵樹都不清淨。是誰?載潋用右手悄悄摸向袖中剛得的匕首,面上卻還保持着醉眼朦胧的模樣。
女人撥開濕漉漉的樹枝,從樹上輕盈的落下,卻不是載潋面前,而是跳到樹後。
「三、二——」載潋心底才默數了兩個數,就聽見女人開口了:
“勞駕,您可見過一柄匕首?”
載潋暗自松了口氣,看來不是尋仇的。
她從樹後繞過來,穿着一身青色的長衫,内衫的衣片是月白色的,腰後配了把刀,從正面能看見刀柄,腰間還挂了一枚黑漆古八角銅鈴,上面的镂空雕刻細膩繁複,其精美程度以載潋的見識,也是平生僅見。
他暗道一聲可惜,女人行走間沒有一絲聲響——這鈴铛居然是個啞的。
“啊——”女人看見載潋戴着黑色圓框眼鏡驚訝了一聲,“瞎子?”
但她還是伸手比劃了一個長度,“刃部比柳葉長一些,見過嗎?”
女人問話的時候站姿呈現出一種完美的發力姿态,可以随時出手或者防禦。這人很厲害。載潋在心底評價道。他甩掉酒壺,撐着地面慢慢坐起來靠到樹上,才發現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女人。
一個看起來隻有十七八歲的少女,獨自行走江湖,身上還有股奇怪的氣質。
“天津哪來的柳樹?”載潋答非所問,指尖在袖中慢慢摩挲着冰涼的刀柄,發現這匕首可能比想象的燙手。
許是見他是個瞎子,不會知道匕首的下落,女人沒搭理他,而是又去樹後摸了摸匕首在樹上釘出的洞,自語道,“應該是被人拔了不久,去哪了?”
要不要物歸原主呢?載潋還沒做好決定,女人踢了一腳桂樹,濕潤的桂花瓣頓時紛紛飄落,帶來一陣馥郁的香味。
“小姐貴姓?”載潋問。
“你好有趣。問别人姓氏之前是不是應該先報上名來?”女人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柄匕首把玩。
如果載潋沒看錯,那匕首和他袖中的是同一制式。他覺得她也很有趣。載潋笑了:“我姓齊,名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