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白——”
懷風君跌坐在血泊之中,朝着前方那抹單薄身影聲嘶力竭地喊道:“莫要做錯事……”
可惜那人置若罔聞,手持長劍,血液沿着極薄的劍鋒滴落,染紅了他一塵不染的衣擺。
大殿上血流成河,杯盞佳肴散落一片,衆仙家紛紛倒地,神色恐懼地盯着眼前人。
這本來是鳳君為知白仙人準備的慶功宴,隻是那顆象征着神界最高榮譽的九重珠還未授予,鳳君便被知白仙人一柄長劍直插胸口靈核貫穿而去。
“他是你師尊啊……”
他撫養你長大,授你仙法,帶你遊曆修煉,你怎能……怎能對他痛下殺手?
大殿上神力翻湧,知白長發散在空中,衣袍翻滾,混亂氣流中唯有他的身影巋然不動。
他看着倒在地上呼吸微弱的鳳君,擡起手,借神力劃破手腕,汩汩鮮血湧出,巨大的符咒在那雙金色的眸中漸漸浮現。
鳳君艱難開口:“不要……”
“我意已決,莫要攔我。”
“知白仙人堕魔了。”不知是誰驚恐喊道,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一聲聲“知白仙人堕魔了。”
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解釋他如此瘋狂的舉動。
衆仙低聲吟誦除魔咒,咒文彙成重重枷鎖圍繞在知白周圍。
數道法相同時被召喚出來,金光法相呈頂天立地之勢,手持神器直指知白仙人。
“知白,速速停手。”一仙君厲聲喝到。
“我說,莫要攔我!”知白眉頭一皺,擡手劍起。
那道淩厲單薄身影後面突然狂風四起,靈力翻湧,氣浪一時間逼得人睜不開眼。自狂風中心,知白的影子不斷變大,赫然幻成身着铠甲,手持長劍的金身法相。
巨大法相揮起長劍向衆人襲去,“嘭——”衆仙法相一擊而碎,腳下玉磚瞬間瓦解,大殿幾近崩塌。
知白被這股巨浪吹翻出去,撞上了身後的斷牆,硬生生嘔出一口鮮血。
沒有人想過天界第一戰神會堕魔。
然而比這更可怕的事情是,知白的符咒完成了。
鳳君靈核已碎,命懸一線,此時正被這符咒緊緊纏繞。
知白看着鳳君:“此陣已成,神魂具封,靈魂不入往生,不歸神境。從今往後,生不得死不得,世間再無鳳君。”
懷風君顧不得身上傷口,沙啞着喊:“弑神會降下神罰,知白,你不要命了嗎?”
一片混亂中,他聽到知白說:“我已經不在乎了。”
語畢,隻聽一聲脆響,鳳君魂魄碎成齑粉,湮滅在天地中。
“知白仙人……弑神了。”
天地轟然一聲巨響,頭頂雲層湧動,不等衆人思索,一道天雷穿透知白法相,将他狠狠劈倒在地。
知白吐出一口鮮血,撐着長劍起身,顧不得嘴上鮮血,眼睛仍死死盯着鳳君彌散的地方。
是神罰。
緊接着是第二道雷。
一道又一道天雷落在知白身上,他終于支撐不住,倒在地上再沒有起來。
弑君弑父弑神。
不忠不孝不義。
天道大怒,共罰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九天神境搖搖欲墜,在最後一道天雷降下來的時候,神界轟然倒塌。
知白粉身碎骨,最後一道天雷将他擊落到人間,碎石焦土掩蓋住他的軀體,地動山移,知白被鎖在了昆侖山下。
一千年後。
深冬的西北寒氣逼人,窗外飄着雪花。
新來的小民警踩着雪花吱呀呀進來的時候,先看到了辦公區裡坐着的那個陌生人。
看樣子不到三十,臉上寫滿了疲憊,正閉着眼睛靠在窗邊的椅子上,寬大的沖鋒衣被他随意蓋在身上,衣擺下的腿交疊着,看起來身量很高。
整個人和灰撲撲的小派出所格格不入。
小民警拍了拍身邊人:“那人誰啊?”
“北城派來的人,一會要把那孩子接走。”
話音剛落那人就醒了,往這邊看了眼。小民警頓時噤了聲。
明明都是做警察的,可是被這麼看一眼,倒有種心虛感,好像人家比自己更像警察似的。
不過見他醒了,小民警還是過去遞了杯茶水。
霍行川接過紙杯,驅散了些寒氣。
“你們那邊沒這麼冷吧,今天下了雪還好,等雪停了風吹起來才是透骨。”小民警坐下來,喝了口茶水,探過身問去,“那人你一會直接帶回去?”
“嗯,一會你們問完了,我再進去看看,沒什麼問題我就直接領回去。”
小民警壓低了聲音:“他……”似乎是覺得這樣直白地詢問不太方便,他讪讪笑了笑,擺了擺手,“我們這邊登記一下就沒事了,您一會直接進去就行。”
“謝謝配合。”
“害,都是工作。”他猶豫了一下,“其他幾個人倒是沒問題,就是做自媒體的小青年,為了流量要做個探險視頻,直接把車開進了無人區,然後就迷了路,偏偏還發生了地震,精神更崩潰了,都以為要死在這裡,這個時候 ,遇到了……”
小民警像是陷入了一種巨大的恍惚之中,他靠在椅子上,手中的紙杯搖搖欲墜,可他像是沒察覺似的,眼皮仿佛灌了鉛馬上要閉上了。
霍行川拿過他的手裡的紙杯,伸出二指,在他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
小民警的眼睛忽然睜開了,搓了把臉:“我剛是不是睡着了?”
“昨天忙了一天把人帶回來,太辛苦了。”
就在這時,負責詢問的警察走了出來,霍行川起身過去,遠遠的在門縫裡看到了要找的那個人。
他在心裡補完了方才沒聽到的話:“遇到了一個年輕人,那個年輕人帶他們走出了無人區,并且和前來營救的人員碰了頭。其他幾人人身份很輕松就确定了,隻有這個年輕人,怎麼都确定不了身份,就好像是他憑空出現在那裡一樣。”
神秘青年的故事在他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聽膩了,前天晚上還在為案子忙得頭昏腦脹,沒等睡覺呢,唐副局一個電話打過來,發了機票火車票和一個遠在西北的定位,讓他去帶回來一個人。
霍行川看着一屋子忙活的人,氣笑了:“老唐,案子沒辦完呢,隊裡的人跟我熬了幾個夜,案發現場出現的符咒還沒線索 ,現在我走了不合适。”
“先讓手底下的人幫你幹,我要是能換人就不會半夜給你打電話了。”
霍行川沒吭聲,電話那頭歎了口氣:“西北那邊的鬼氣監測站發現了巨大的鬼氣波動,接着發生了一場小型地震,然後出現了一個身份不能辨識的少年。你把人帶回來,這事比你的符咒重要。”
雖然不知道這三件事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系,但是聽老唐那種“你要是不去,我直接革你的職的語氣”,霍行川還是忍氣吞聲地過來了。
飛機轉綠皮火車又租了輛車連夜開到這個小鎮,再強悍的人也已經精疲力竭。
還沒等他頂着滿眼的紅血絲進去,門口的民警的攔了他一把,小聲說:“你把他帶回去先查查腦袋吧,不知道是不是有問題,他看上去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