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萬淵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他低頭看去,胸腔變成了一個敞開的大洞,鬼氣在洞口周圍張牙舞爪了半天也于事無補
體内鬼氣翻湧,強忍住那股嘔吐的欲望,他慢慢擡起頭看向知白。
知白的情況甚至比他更糟 ,那隻手不受控制地抽動着,整張臉慘白得像是脆弱的紙,連同整個身子都在簌簌的冬風中顫抖。
唯有那雙烏黑的眼睛,在黑夜中閃着火焰般的光。
裡面滿是仇恨。
太可憐了,萬淵想。他舔舔嘴唇,又令人格外興奮。
仿佛想把那股仇恨作為上好佳釀一飲而盡,他蠱惑道:“知白,變成魔吧。”
“……你做夢”,仿佛是聽到此生最大羞辱,知白唇齒間呼出灼熱血腥的氣息,聲音跟着胸腔起伏,“我做夢都想殺了你。”
下一秒萬淵騰空而起,一手死死鉗住知白脖頸,瘦得讓萬淵有種輕輕一捏就會斷掉的錯覺。
他也确實這樣做了。
随着手逐漸收緊,溫熱的皮膚下脈搏有力地跳動着,身下人因為窒息感加重,顫抖愈發嚴重。
“你想殺我,就靠如今這點神力?”
知白嗓音艱澀:“你想試試?”
“當年你以一己之力掃平我族大半,封印無數大魔,維護神界人界太平,隻因殺了一個鳳君,就落得如今下場……”萬淵眼眸一轉,輕輕開口,“四處逃竄,連九天神境都回不去……不覺得心寒嗎?”
“不如加入我族,我定封你為座上賓。”
萬淵的視線毒蛇一般黏在徐知白身上,靜靜等待對方的回答,終于他看到知白嘴角浮起一抹嘲諷:“萬淵,我不怕死,你呢?”
什麼?
萬淵來不及收緊手中力道,隻見身下人胸腔猛然爆發出一股巨大靈力,鋪天蓋地直沖過來。被靈力觸碰的地方頓時燃燒起來,發出連串爆裂聲。
即便萬淵往後退了幾步,但這一擊還是讓他身上又破了幾個洞。
這幾個洞一時間取不了萬淵的命,但萬淵沒想到知白一個快魂飛魄散的人,竟然還能有這麼大的能量。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仔細打量着對面的人,緩緩道:“不愧是知白仙人。”
他朝知白走來,歎息了一聲,很遺憾似的:“我是真的舍不得殺你。但是要是現在不殺你,我怕以後更沒機會了”
“明年清明,我定會為仙人遙祭一二。”
随着他的腳步,知白看到萬淵腳下的影子逐漸變大遍暗,無數黑影在其中翻湧沸騰,一雙雙腐朽發爛的手掙紮着往外爬。
隻見萬淵擡手,鬼氣漩渦般在天地間湧動,重重鬼手從地面交織糾纏向上生出,直沖天際,數不清腐屍殘魄混合着鬼氣血水在萬淵身後迅速融合,凄厲鬼哭乍響,幾百張鬼臉同時睜開眼睛,頂着空洞地眼窩直直地盯着知白。
萬淵竟然召出了法相!
“……你的法相還是那麼惡心。”鬼氣排山倒海般湧來,知白差點穩不住身形。
萬淵無視了這句嘲諷,他看着氣流中單薄的身影,不知道對方哪裡來的底氣,明明已經是強弩之末,連法相都召不出來。
“成為魔,你就不會死了。”萬淵說。
知白一笑:“我們之中怕死的是你。萬淵,我敢以命相搏,你敢麼?”
他總是這樣的眼神。
萬淵想起第一次見到知白,那是他身着銀甲,手持長劍,懸于魔海之上,隻身一人卻有千軍萬馬之勢。
魔海血水翻湧,鬼氣蒸騰,魔獸怒号,惡鬼厮殺,殘魂鳴冤,天上地下所有的惡彙集于此。
他卻不懼。
甚至沒有表情。
那一次,知白一天一夜不眠不休,蕩平魔海。
萬淵攥緊了手裡的獸骨長刀,他不敢承認,自己在害怕。
那是源于骨子裡的本能,對這個曾經的第一戰神,盡管戰神現在岌岌可危。
“好吧。”萬淵眼神閃過一抹狠厲,“那便送你上路吧。”
一時間萬鬼齊哭,鬼手化成利刃朝知白襲來,眼看就要被這股浪潮吞沒。
變故就是這時發生的。近在咫尺的浪潮倏然停住,萬淵身形一僵,臉上神情古怪,接着吐出一大口血。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身體被靈力密密麻麻地包裹住,一支長箭穿腹而過。
下一秒,萬淵身上的靈力瞬間燃爆,整個人被裹在金色火焰中。
連知白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擊微微睜大了眼睛。視線越過萬淵,巷口正站着一個人。
“誰大晚上在這活動筋骨呢,也不嫌冷。”
是霍行川。
沒給萬淵喘息的機會,霍行川當即閃到他面前,在他慌亂的眼神中,狠狠砸下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