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警察,他笑呵呵地走上前:“是工商的同志嗎?我這個店各項資質都……”
“我們是來調查宋曉楠的案子的。”
陳明彰一愣,臉色頓時黑了下來,冷笑一聲:“她和你們說什麼了?”
霍行川看了眼滿臉好奇的前台女孩:“我們換個地方吧。”
進了奶茶店的休息室,陳明彰敷衍着擺出來幾個凳子,從兜裡掏出一支煙,自顧自地抽起來:“她報警了?拿什麼報的警?就這事還能報警呢?”
霍行川自動替他接了一句:你們警察一天真是閑得慌。
“她沒報警。”霍行川淡淡說,“昨天早上,她跳樓自殺了。”
陳明彰剛抽了一口的煙,無聲地落在了地上。
他聲音輕微地顫抖:“昨天北城大學出事的那個人,是她?”
然後摸過來一把椅子,慢慢坐下去,眼睛呆滞了片刻,搓了把臉後重新擡起頭:“她是自殺,你找我們幹什麼?”
“你是她男朋友?”喬簡問。
陳明彰踩滅了掉在地上的那根煙,又摸出來一根,點着了,“算是吧。”
“什麼叫算是吧?”霍行川皺着眉問。
“我沒覺得是,但是她覺得是。”陳明彰吸了一口,“她去年來我們店裡打工,挺踏實能幹的一個人,看着也挺可憐的,她說她家裡人對她都不好。可能真沒多少人對她好吧,我稍微關心幾句,她就感激地不得了,然後她說她喜歡我。”
“然後你們就成男女朋友了?”喬簡問。
“嗯。”陳明彰點了點頭,“反正我也沒女朋友,看她可憐,我就同意了。”
“她肚子裡的孩子怎麼回事?”喬簡繼續問。
“前一段時間,有天晚上她喝多了……然後就……沒想到會懷孕。”
“她當時和你說孩子的事,你是怎麼和她說的?”
“還能怎麼說?我讓她打了。”陳明彰彈了彈煙灰,“她不同意,她非要結婚。”
陳明彰嗤笑一聲:“我怎麼可能和她結婚?”
他把沒抽完的煙按滅,站起來回到了最開始鎮定自若的樣子:“她的死和我沒什麼關系。我能說的都已經說了。”
喬簡收起了記錄本,兩人準備離開,走到休息室門口,霍行川突然停住,回身問陳明彰:“你說那天晚上她喝多了,然後發生了關系,她是心甘情願的嗎?”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宋明彰愣了一下,腦海裡不由自主地就想起那個瘦弱的姑娘掙紮的雙手,和不受控制的淚水,昏暗的燈光裡,她的眼睛充滿濕漉漉的絕望。
那時候喝了酒的是他。
陳明彰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他平靜地說:“她是我女朋友,當然同意了。”
“你這叫性侵。”霍行川說。
陳明彰輕笑一下:“性侵?她報警了嗎?你憑什麼說我是性侵?”
霍行川冷冷地盯着他,冰冷的眼神讓陳明彰收起笑容,往後退了一步, “你……你想怎樣,這可是有監控的。”
“沒事,就想提醒你,天冷路滑,出門多當心。”
陳明彰喉頭一滑,在霍行川無聲的注視下,心頭無端湧出一股恐懼,門被關上後,慢慢滑落到地上。
“他那樣一看就是說謊了。”回到車裡,喬簡洩憤地錘了方向盤一拳。
“這種情況其實不算少,有些女生遭到性侵後,不敢和别人說,也不敢去報警,以宋曉楠的性格,她應該就是這類。”霍行川繼續問, “他倆真是男女朋友嗎?”
“宋曉楠死之前把手機電腦都删了,技術部的兄弟們還沒恢複完,具體什麼情況還要在等等。”
宋曉楠會是大膽表白的人嗎?
到底是誰先開始的這段關系,還真不一定。
“現在去哪?”喬簡問。
“北城大學,剛才接到消息,宋曉楠她媽來了。”
宋曉楠家裡不富裕,勤工儉學的錢,一部分留給自己,剩下的全都交了家。
按照他們家裡人的觀念,女孩讀書本身就是賠錢買賣,再不拿回來點錢,簡直是白眼狼。
在外地求學四年,給了四年的錢。
當年是宋曉楠自己一個人來讀大學的。
所以這應該是她媽媽人生中唯一一次來這座城市。
卻是來給女兒收屍。
喬簡想了一路要怎麼安慰。等走進辦公室裡,看到眼前的撒潑現場,心裡面那點憐憫消失得一幹二淨。
大廳裡,幾個女警和一個老年婦女拉扯着,其中又喊又叫的一看就是宋曉楠的媽媽。
她沒有哭天搶地,也看不出悲痛欲絕。
渾身上下全部的力氣都用在了和女警撕扯上,以及從胸腔中發出來的刺耳尖銳的呐喊。
“我他媽就要去告學校,這個事不拿個六十萬,我絕不罷休。”
“六十萬?為什麼是這個數?”喬簡問。
拉架的女警苦笑一聲,“他家最近要蓋房子了。”
霍行川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鬧劇,宋曉楠死的時候或許真的是很快樂,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