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次陶然剛挪進去就發現,章铮的腳還是冰涼的。
回頭再找劉醫生開一些養生滋補,活氣血的藥給他哥喝。
總歸身體是重要的,他一點不想章铮因為他,身體受什麼傷害。
三個月就三個月吧,他等得起。
可能章铮對他真的有什麼魔力,失眠得腦袋悶疼的陶然,挨着章铮後,在熟悉的氣息包裹下,很快就睡着。
等到他呼吸清淺平緩,章铮才在黑暗中睜開眼。
同樣因為這樣近距離的碰觸,舒暢地呼出一口氣。
或許他們都低估了習慣的強大。
畢竟陶然從五歲到十九歲,整整十四年,他們日夜不分離,都是這樣在一張床上,一床被子裡,挨着共眠。
*
假期結束,重新投入工作的第一天,陶然收到了一條陌生的好友申請。
是私人賬号來的,這個賬号除了章铮這邊的親人,還有他唯一的好朋友陳飛,沒有加過其他人。
備注是“然哥,你好。”
“然哥”這個稱呼,是他在國外創業遊戲工作室時,手下的人對他的稱呼。
但這一世他都沒出國讀書。
陶然左思右想沒有結論,點了同意。
彼時正是上午,章铮正在開會,他坐在會議桌最邊上做自己的事情。
章铮的注意力始終留了一部分在陶然身上,從陶然微皺眉頭略顯疑惑地看着手機時,章铮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你好,請問您是?】陶然打字。
【然哥,您好,唐突打擾,請問您對我還有印象嗎?】
消息先圖片出來,陶然就更加疑惑,直到他看見對方緊跟着發來的一張電子寸照。
很年輕也很精神的小夥,眉眼清爽挺立,朝氣蓬勃,看着比他還小,眼神卻意外地沉穩。
很熟悉,他一定見過。
可一時間就是想不起來。
【然哥,我叫衛臨。】
電光火石,陶然有印象了,驚訝地睜大眼睛。
這不是上輩子,他在醫院雇的那個小護工嗎。
也怪他當時整日沉浸在悲傷思緒裡,回避對外界的感知。
不然肯定能一眼認出,畢竟是日夜照顧他将近一個多月,陪他走完最後一程的人。
問題是他已經重生了,這個時間點,陶然仔細回想确認,他和衛臨之間确實沒有任何交集。
手機那頭的衛臨,無比忐忑地握着手機,一分一秒地煎熬等待。
如果重生這件事隻是發生在他一個人身上,那他這樣貿然打擾,然哥會不會認為他是個騙子瘋子。
這時候的衛臨完全忘了,上輩子,他已經活了四十年,論年齡經驗,早在陶然之上。
【我記得你,好久不見。】陶然最終還是打下這樣一條回複。
隻能是他想象中的情況,不然,沒理由這時候的衛臨會找到他。
陶然不知道,衛臨在那頭快高興瘋了。
【然哥,好久不見,我們能見一面嗎?】衛臨懷着期許道。
辦公室的百葉窗沒關,隔着透明玻璃,工作室的人看見老闆的傻笑,隻覺得瘆得慌。
說起來衛臨已經重生快一年,但他剛重生回來時,仍一窮二白。
靠着前世經驗,從各種渠道籌錢,買股票,攢初始資金,開工作室,做遊戲項目,開挂一樣搞得像模像樣。
也是一切都進入穩步上升的階段,衛臨這才鼓足勇氣,輸入那個他牢記在心裡的賬号ID,那是他的貴人。
當然中午就見面。
在章铮公司附近的一間氣氛很好的私房菜包間。
衛臨順着服務員的指引,走到包間門口,停下來整理袖口,對着透明的牆壁看了一眼自己一絲不苟的頭發,造型都沒有亂。
但一推開門,先迎上的,卻是章铮審視的視線。
“你來啦,快過來坐吧。”陶然本來在跟他哥說上午辦公室發生的趣事。
打眼瞧見進來的衛臨,眼前一亮。
按理說衛臨比他還小一歲,今年不過十八,怎麼衣着打扮都跟他哥相似。
陶然在這方面比較散漫,就算穿正裝,也隻穿寬松休閑的,平時大多穿寬松舒适的衣服,看着年齡就更顯小。
“然哥,章哥,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和章铮電光火石的眼神觸碰,一觸即分,衛臨笑着道,坐上了位置。
桌子是小圓桌,陶然和章铮挨着,衛臨坐在他倆正對面。
陶然拿捏不準,在上輩子他去世後,這兩人的交集有多深,先一步活躍氛圍介紹身份。
“哥,這就是我之間認識的朋友,衛臨,特别認真聰明的小朋友。”
又轉而對着衛臨道:“這是我哥,他就是看着有點嚴肅,但人很好的。”
“你好。”章铮率先起身,朝衛臨伸出手。
衛臨欣然回握。
手勁各有力道。
其實他倆的關系,要比陶然想象中深一些。
*
“章先生,恕我直言,然哥病到最後,虛弱得整天昏睡,迷迷糊糊時沒喊過一聲痛,都在喊你的名字,當時您在哪?”
因為章铮不肯讓陶然的遺體正常火化,一直幫忙處理陶然後事的衛臨,找上門,跟章铮對峙住。
那時候章铮滿面胡渣,眼睛血紅,狀态肉眼可見的傾頹。
但堵在公寓大門口跟衛臨對視時,還是散發着高位者的壓迫和攻擊性。
章铮不語。
衛臨堅持,說着都有些哽咽。
“然哥那麼好一個人,你為什麼要這麼對他?然哥死前來b市就是來見你的吧,他出了公寓,站都站不穩,狀态急轉直下,現在他人都沒了,你反過來裝什麼深情?”
“我知道你有權有勢,但我不會怕你,我就是要為然哥讨一個公道,憑什麼他都死了,你還要扣着他?”
衛臨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因為當時,除了他,沒人能幫到陶然了。
他想讓陶然入土為安,而不是死後,連遺體都要被扣押在生前傷心的地方。
章铮動動手指就能毀了他的所有,衛臨當時不過二十出頭,不可謂不害怕。
但章铮當時隻跟他說了一句話,聲音跟長年失修生鏽的輪齒剛啟動一樣,晦澀破音:“你走吧。”
衛臨直到現在也不知道,章铮當時始終不知道陶然生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