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屋舍。
阮相宜出宮後,卿古便一路都在暗處跟随,非必要不會出現在任何人面前。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第一時間發現阮相宜毒發暈倒,才能在沒人發現的時候就将人帶到了此處。
如果不是阮相宜當時危在旦夕,他會替水冥大人殺掉季修。
隻要季修一死,阮相宜的所有困境都将迎刃而解。
“公子,為什麼不動手殺了他!你到底在猶豫什麼?”看着依舊在昏迷的阮相宜,卿古憤憤道。
“明明事情很簡單,隻要季修死了,我們就算完成任務了。”卿古替阮相宜掖了掖被子,目光柔和中帶着心疼。
大奉一共五位皇子,他和阮相宜接到的刺殺對象是季修。
山月堂那位在玥國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哪怕如今他們身在大奉,也處處是眼線,他們的一舉一動皆在那人的掌控之中。
“公子,季修不死,就隻能我們死,你不是不明白。”那邊已經一個月不曾送來解藥,再這樣下去,就算毒發不會要了阮相宜的命,山月堂那位也不會饒了他。
還有那位火枝大人……也虎視眈眈地盯着,巴不得他們出點纰漏,好除去阮相宜這個強有力的競争對手。
山月堂那位在一年前揚言要退下頤養天年,另擇他人掌管山月堂,阮相宜和燕枝是勝算最高的兩個人。
至于最後誰能上位,全憑那人的一句話。
“公子,你和季修,隻能活一個。”卿古垂眸,哪怕再不願意承認,他也知曉阮相宜定然是對季修有了不一樣的感情。
否則一向殺伐果斷的公子相不會如此躊躇。
他說這句話時,阮相宜恰好醒來。
失去意識前的點滴逐漸回到腦海中,他緩緩睜開眼,看清眼前人是卿古後,啞着嗓音問道:“他怎麼樣了?”
“他?”卿古不情不願道,“你自己都差點沒命了,還管别人的死活作甚?”
“回答我。”阮相宜的聲音十分虛弱,語氣卻不容置疑。
“死不了。”卿古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吐出這三個字。
見阮相宜要起身,他忙上前扶。
“他真的沒事?”靠坐在床上後,阮相宜又不确定地問了一遍。
“自是真的,我何時騙過公子?”卿古不滿地噘嘴,“三皇子那邊多的是人照顧他,公子就不要在這裡瞎操心了。”
他擅用毒,表面上是阮相宜的琴童,實則二人是過命的交情。阮相宜則武功高強,刺殺任務從未失敗過。此次之所以一起行動,也是以防萬一。
卿古最大的不甘是他竟對阮相宜所中之毒束手無策,每到毒發之時,他隻能眼睜睜看着阮相宜受罪。
想到這裡,他變得有些悶悶不樂:“我一定要盡快研制出能夠解你身上之毒的解藥。”
山月堂的每位殺手都服用了那人親手所制的毒藥,倘若沒有按時服下解藥,中毒之人将忍受刮骨切膚之痛,非常人所能忍受。那人便是以此來控制殺手們為他賣命。
他是藥師,因此幸免。
每每看到阮相宜因為毒發而痛苦不堪,他也覺得心隐隐作痛。
這種淺淺的疼痛慢慢變成了酸澀。
阮相宜身邊沒有其他人,一直是他陪伴左右。但這是從前。
而今阮相宜身邊有了别人,那人還是他們的刺殺目标。
卿古不想看着他一錯再錯,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阮相宜卻好似一眼看透了他的心思,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說道:“阿古,你不準碰季修。”
“公子——”
卿古的話被他打斷:“季修的命,我會親自取。”
“可是——”卿古到底還是沒有說什麼,隻是垂下眼眸看着地面。
他很快又聽阮相宜說:“我也會重新回到季修身邊。”
隻有回去,他才能掌控季修的生死。
卿古沒有再說話。
他知道阮相宜一旦決定做任何事情,誰也無法動搖。
宣城營帳。
季修雖已經醒來,但身體仍舊十分虛弱。
他沒想到的是四弟季程曦卻一直昏迷不醒,且始終沒有蘇醒的迹象。
就連司徒烈也一直眉頭緊鎖,日日上山采藥、配藥,卻始終研制不出解藥來。
這奇毒與三皇子和阮公子所中之毒并不盡相同,隻怕更為兇猛。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奉都城傳來一個天大的噩耗——白王殿下,殁了。
司徒烈聽完立刻道:“此事恐怕要先瞞着三殿下。”
以季修目前的身體狀況,不能再受刺激了。
季青臨贊同地點點頭:“隻能如此了。”
“還請青王節哀。”司徒烈擔憂地看着季青臨,卻見他神色不變,叫人看不出他此時此刻是什麼心情。
季青臨十分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待眼中的酸澀有所緩解,才淡淡地說道:“我沒事。隻是這事早晚要讓三弟知曉,不知司徒先生有何高見?”
季青臨說得沒錯。
這事早晚要讓季修知曉。
大奉大皇子季遇意外身亡,英年早逝一事遲早會在整個大奉朝傳開,他們瞞不了季修太久。
司徒烈不由得陷入沉思。
“宣城災情嚴重,我——”季青臨的眉頭緊緊地皺着,有些拿不定主意,“我恐怕沒辦法長時間離開,屆時還需要麻煩司徒先生幫忙主持大局。”
“我擔心三弟的身體……”季青臨第一次露出疲态,“總之不管如何,請司徒先生多多費心。”
季修與大皇兄自小感情甚笃,定然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可如若不讓他送最親的大皇兄最後一程,将來定會懊悔和怪罪旁人。
此事當真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