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紅唇豐潤柔軟,脖頸細白,繡着姚黃牡丹的領口下蜿蜒隐去的是更撩人的春光。
沈湛暗暗深吸了口氣,移開了目光,喉頭發澀,可腦海中的想象還在繼續。
從未有過的悸動,就這樣蓋過了方才發覺他說不喜歡她她卻渾然不在意的不悅。
燭火昏暗,一方青紗帳又太小,兩個人氣息相聞,沈湛身量高大,又擠占了太多空間,耳鬓厮磨間難免暧昧。
宋婉不動聲色地躲了躲,似乎對驟然變快的心跳很不适應,目光落在桌上的梨上,鬼使神差道:“我餓了。”
沈湛臉色發紅,咳嗽了兩聲,很不自然接道:“想吃什麼?我叫廚房去做。”
不一會兒,婢女便送來了備好的菜肴,沈湛接過,便讓婢女們退去了外間。
宋婉還在床榻上抱着引枕趴着,剛想起身就看見沈湛俯身忙碌着什麼。
他不會是在給她布菜吧?
宋婉連忙從床榻上起來。
果然,沈湛将一道道菜肴擺好,主菜配菜,都偏向一邊。
裝菜肴的器具明顯不是宋府所有,雖是王府的規制,卻并未鑲金帶銀,六角盤邊沿壓着翠綠湛藍的波紋,如同山水畫般,而沈湛的手清瘦修長,每一寸指節的弧度精緻流暢,比骨瓷的盤子還白上幾分,因使了力,顯露出淡青色的筋骨來。
宋婉竟忘了伸手去接,呆呆站在一邊看着他布菜,當真是……賞心悅目。
他布好最後一道菜,拂袖坐在一旁,将裝了米飯的甜白瓷小碗放在空着的位置前,對宋婉道:“坐。”
宋婉讷讷地坐下了。
即使心存對母親之死的不甘,她也盡量多吃了些,心想目的不是達到了麼,回了青州,沈湛也同意多留些時日,還願意派些人手給她。
珩舟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母親的死又有何蹊跷,她一定要搞清楚。
沈湛看着面前的人專注地吃着那些菜肴,吃完了又淺啜了幾口熱湯,眼裡笑意漸濃。
有這麼好吃麼?
宋婉吃完後,才發覺沈湛好像早已停了筷,正淺笑着看着自己。
沈湛很少笑,忽而綻放在清冷面容上的笑意,好看的令人晃神。
宋婉拿起筷子挑選了自己覺得好吃的,遞道沈湛唇邊,“珩瀾,你嘗嘗?”
沈湛垂眸看了看,臉側過去道:“油膩。”
宋婉也不強求,将食物送回自己嘴裡,邊吃邊道:“不油膩的,都是素的,看着像肉,其實是果子。”
沈湛這才想起自己先前念及她喪母,吩咐過下人這幾日的飯菜都準備素食。
“世子平時都吃這麼好吃的?”宋婉忍不住又夾了一片,真心感歎道,“這麼好吃都不愛吃嗎?”
沈湛道:“還好。”
原來這是她與他第一次一同用飯。
宋婉道:“那世子平時喜歡吃什麼?”
沈湛道:“都可以。”
宋婉腹诽,這麼好吃的菜肴都不怎麼吃,還說都可以,你哪是這麼好伺候的呀……
沈湛看着她要吃又為難的模樣,明白是他不用飯,她才不敢多吃。她今日都在墳上,怕是就沒用什麼飯,現在有了食欲,總不能因為他而吃不飽。
念及此,沈湛重新拾起了筷子,随意夾了一塊宋婉剛吃的果片送進嘴裡,道:“是不錯。”
一旁伺候的婢女們垂着頭,暗暗互相對視,明顯松了口氣。
世子對食物并沒什麼多的欲望,這還是第一次誇贊某樣東西好吃。
宋婉吃得差不多了,順帶着給沈湛盛了碗湯,而後拿起果盤上的梨削了起來。
沈湛看着她,忽然伸出手去擦她唇邊殘留的湯漬。
她的唇柔軟豐潤,讓他恍然想起方才的觸感,霎時間紅了臉。
宋婉不明所以道:“怎麼了?”
沈湛目光躲閃,道:“吃飽了就走吧,我要沐浴了。”
待宋婉走後,沈湛望着削好的雪梨怔愣了許久,清冷矜貴的面容上不複過往的空洞淡漠。
宋婉回到房中,洗漱後躺下來,手中的卷帛是沈湛的病案,她看了一會兒就覺得眼皮子發沉,幾乎握不住,便随手将卷帛往枕邊一擱,蓋上被子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的很沉,宋婉什麼亂七八糟的夢都沒做,再醒來時,日光透過層層紗帳照射進來,她擡起手,擋了擋眼睛。
想起昨夜與沈湛,想起母親,想起珩舟,再看看自己還是置身于宋娴的閨房中,她混沌的思緒逐漸清晰。
鴉青見她醒了,便掀開珠簾走了進來,托盤裡端着素色的衣裙。
宋婉伸着手臂,鴉青将垂墜的裙擺撫平,道:“姑娘不便為姨娘服喪,衣裙隻能素淡些。”
宋婉看了眼手臂處的銀絲錦繡,如夢似幻,雖是素服,卻不是簡單的白衣,而是料子極好,刺繡極為精緻的雲錦。
她道:“這衣裙是王府的吧?”
宋府不曾有過這樣精緻的衣物。
鴉青也不隐瞞,為她正了正腰間的璎珞,扶她坐下梳妝,“是世子挑選的,差人給姑娘送來。”
宋婉意外的不是沈湛送衣裙給她,而是這衣裙竟然很合身,胸、腰腹、肩膀,像是按照她的尺寸定制的。
若是鴉青告訴沈湛她的尺寸,也不會這麼快就做好……沈湛是什麼時候備下這衣裙的呢?還是這樣素淨的顔色。
宋府的婢女魚貫進來行禮,托舉的銀盤中是各色早點。
宋婉并不拿世子妃的派頭,讓她們免了禮,随口道:“用過早飯我便給父親和母親問安去。”
“回世子妃,老爺說不必如此,世子妃尊貴,一路舟車勞頓,暫且歇息兩天,且陪伴世子要緊。”婢女欠身道。
宋婉和善笑道:“怎能如此,父母為大,我一會兒就過去請安。”
一旁伺候的王府過來的婢女躬身垂首,表情收斂自律,看不出什麼情緒,猶如一個個假人。
宋府的婢女戰戰兢兢道:“不必不必,老爺和夫人上廟裡進香為世子祈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