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添半夜醒來,被一股難以言喻的困倦與暈眩所籠罩,差點又昏了過去,掙紮了半晌,才勉強回神。
他費勁地睜開眼睛,視線卻是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見,想要坐起來,但是疲憊的身體完全不受控制,使不出一點力氣。
就在這時,骨節分明的手抵住了他的後腰,随後整個人被輕柔地扶起,擁入了一個結實有力的懷抱中。
江以添的身體在突如其來的觸碰下瞬間僵硬,心髒都停了半瞬,腦子一片空白。
那個人似乎察覺到他的異樣,輕描淡寫地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他的後背,仿佛在安撫一隻受驚炸毛的小貓。
江以添緩了好一會,想掙脫對方的懷抱,但是身體沒有力氣,反倒是唇被冰冷的玻璃抵住了。
“你乖,把水喝幾口。”
那人嗓音低沉嗓音,音色也很熟悉。
江以添腦子還有些遲鈍,雖然想不起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但一種熟悉感卻讓他感到莫名的安心。
他把水喝了幾口,越喝越渴,直到喝了小半杯,有點飽,就停了。
謝淮楚輕手開了盞柔和昏暗的燈,将房間籠罩在一片溫暖的氛圍中。
江以添視線隻能捕捉到一些模糊的輪廓,還是沒認出這個人是誰,光線實在是太弱了。
謝淮楚看着他發愣的模樣,捏了下對方的臉:“乖,就坐在這裡,我去給你拿點粥。”
江以添一聽他要走,瞬間清醒了不少,他本就呆在陌生環境不安,連忙拉住對方的衣服,力氣微不足道,隻要輕輕一掙就能掙脫。
但謝淮楚卻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那裡,任由他拽着。
江以添的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委屈,眼眶微紅,小聲地嘟囔道:“你又要走了……”
他一病,渾身疼,就連淚也多,模糊了視線,看不住被拉住的謝淮楚渾身僵硬,仿佛一尊沒有生命的石雕。
他努力調整着語氣,語氣不自然地問了句話。
江以添沒聽清。
他腦子疼得厲害,想不了太多東西,就隻是扯着謝淮楚衣角,怎麼也不讓走。
謝淮楚隻能走過去把他抱在懷裡,這才發現,懷中的人滾燙得厲害。
他又開了一盞燈,光的程度是緩慢增加的,但是江以添眼睛還是被刺激到了,難受得哼哼。
江以添見對方小心地撩起他袖口的衣服後,看見皮膚都燒得帶着點粉,皺起了眉頭。
他心底一顫:“你是不是覺得我長得不好看,要走了!”
美人燒糊塗了,白皙的皮膚透粉,自卑而又小心翼翼地凝望着他,那模樣宛如一隻受傷的小貓,漂亮得讓人心碎。
“真奇怪,明明脖子上的疤已經沒有了……怎麼會醜呢?”
謝淮楚輕聲安撫:“沒有,你不要多想。”
雖然醫生已經解釋過今晚會有這種情況,但親眼看到他燒成這幅模樣,心底燥疼得要命。
江以添發了燒,皮膚更為敏感,稍微被摩挲下,就針刺般的疼,他見謝淮楚表情難看,也委屈:“别再碰我了,好疼!”
謝淮楚手頓了下,連忙停住:“不碰。”
現在的江以添總算有了點作的模樣,走又不讓走,碰又不讓碰,跟嬌氣的豌豆公主似的,不像清醒時那樣得了苦,要嚼碎了往裡咽。
謝淮楚偏偏吃他這一套,說不離開,就不離開,手機發短信給管家:你送點粥過來二樓左手邊第一個房間,來的時候腳步輕點,他燒了,聽不得雜音。
他發完短信,發現懷中人可憐巴巴地看着他的臉色,卻不說話,眼裡又蓄了淚,在薄弱的光下,閃得像溫潤的珍珠,想說話,卻欲言又止。
這幅小心翼翼的模樣,最惹人心疼。
謝惟楚幾乎是夾着嗓音跟他講話了:“怎麼了?”
江以添咬唇,搖搖頭,就怕對方嫌他麻煩。
謝淮楚似是歎了口氣,問:“是不是難受了,是不是疼了?”
江以添微微睜大了眼,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這麼清楚。
謝淮楚一眼看透他想法,道:“你病了,待會喂你藥,乖乖吃下去,明天就會好。”
這時候管家過來了,端着盤子,放下一碗小米粥,謝淮楚接過,先舀了一勺,放在虎口的位置,發現溫度正好。
他轉身去抽紙,準備擦掉,但虎口處卻傳來觸感。
謝淮楚僵了僵,睜大了眼睛,轉頭看去,隻見江以添伸出小舌頭,像貓兒般,已經舔抵幹淨了。
他什麼都沒說,用紙巾擦擦對方的唇,又擦了下虎口的位置:“餓壞了嗎?”
江以添舔了舔唇角,順着他的話撒嬌:“嗯,好餓,還有吃的麼?”
謝淮楚:“這一碗都是你的。”
江以添被他抱在懷裡,喂完了一整碗粥。
他再看了眼身前的人,忍着皮膚的疼,蹭了下他的臉,作為回報。
他好像是第一次生病沒有被責罵,而是被仔仔細細照顧着,還有粥喝。
謝淮楚:“喝完倒是知道撒嬌了,别睡,過來把藥吃了。”
江以添困了,但還是乖乖配合,吞藥也不鬧。
他乖,但謝惟楚倒是苦笑了,摸了下他的臉,說:“明明以前都鬧着不肯吃藥。”
江以添困暈了,想問他以前認識嗎,但不知道有沒有說出口,整個人就沒有意識地昏睡過去了。
他隻知道這一晚很安心,以至于第二天醒來,江以添隻覺得做了場荒謬的夢。
他想,就算是跟謝時端的熱戀期,對方也沒有細心照料過自己,更何況,謝淮楚還是謝時端的哥哥,他們之間并沒有什麼特殊的情感紐帶。
而且他清晰地記住了最後一句話:明明以前都鬧着不肯吃藥。
他跟謝惟楚可沒有以前這一說,倘若是真的,那也是他替代的那個人過去朝着對方撒嬌,才在謝惟楚心底留下記憶。
江以添閉上眼睛,一口氣哽在喉底不上不下,他起身坐起來,被一聲詢問打斷了思緒。
“您這是要往哪裡去?”
江以添擡頭望去,隻見管家端着早餐匆匆走進房間。
“我打算去洗漱一下。”
管家輕輕放下手中的早餐,指着衛生間的方向說道:“洗漱用品都已經準備好了,全新的,您可以放心使用。洗漱完畢後,請您務必回來休息,昨天真的病得太嚴重了。”
“謝總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但他很快就會回來。”
江以添點了點頭:“知道了。”
他進了衛生間洗漱,回來吃早餐,邊看手機。
昨天的事在網上起了很大的波瀾。
先是他放出律師函艾特江季安,引導路人粉譴責對方,造成輿論壓力,接着是江季安深夜鬧着自殺,讓本就無腦溺愛的粉絲徹底發瘋,幾方勢力混戰。
[那發律師函又怎樣啊,如果他哥不願意,能把歌給他嗎?這種又當又立的行為真惡心,我看他就是故意針對我們家季安。]
[這就是豪門内鬥嗎,養子還真是上不了台面,這樣做隻會便宜了外人,削弱自家勢力。]
[你們講點理行不行,這件事江以添完全就是受害者。]
路人粉跟理智粉雖然多,但是發聲遠遠沒有被江季安自殺刺激到的粉絲聲音大,很快就被壓了下去,輿論又開始偏向江季安。
江以添看到自殺兩個字,挑眉,知道父母絕對不可能輕易放過他,但看了眼通訊錄,也沒有被來電轟炸的痕迹。
他點開通訊記錄,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了一分多鐘的記錄。
總不能是父母聽見他神志不清就挂了吧,按照他以往的經驗,不會,隻會罵得更難聽。
這時候上分浮現了個來電,是昏迷已久的謝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