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開嘴，卻說不出什麼話語，隻能痛苦地蜷縮起來，他怎敢、又怎能對至親下手？！

一隻手熟練地拍了拍他的頭，嗓音一如既往地輕散，卻讓他感到平靜。“傑，和我說說好麼，你看上去，快要碎了。”

…

夏油傑突然想起兒時的事。

那時候幼小軟弱的自己常常會被貼着自己的醜陋咒靈吓到，時常發燒。

父母帶着他各方求醫，卻沒有任何效果。

他們不相信孩子所說的“看見了長滿嘴巴的怪物”，反而更加堅信是傑燒得不輕，隻好更加緊張擔憂地四處詢問。

無數次，夏油傑即将被未知的恐懼和自我懷疑吞噬之際，隻有晴珂會相信他，哪怕她也不曾看見。

她會溜進傑的房間，直接穿過那個怪物，摸小狗一樣的手法随意揉揉他的頭，眼神平靜，“傑，和我說說嗎，你快要哭了。”

傑就哭着告訴她，她剛剛穿過了怪物的一個嘴巴，現在和怪物重合了。小晴珂聽了一陣惡寒，迅速拉開距離，丢了一團黑漆漆的火焰，“現在呢？”

“…沒有了。”他抽噎着，無法忘記火焰劃破黑暗的一刻，也不會忘記晴珂再次看向他時，那雙平靜中飽含信任的眼睛，如大海，如破曉之際的透亮。

…

看到晴珂那雙與記憶中如出一轍透徹清晰的眼神，近日的徘徊和苦痛仿佛有了宣洩之處。

他難得有了如此多的傾訴欲，于是他沒有條理地講，講那群無知愚昧的村民，講自己遇見了一位強大的咒術師，講悟已經是最強了，講理子講灰原，講他如何忍住那股難聞的味道咽下咒靈玉，講那兩個孩子，講自己如何确定要親手做這等劊子手……

晴珂隻是聽着，在兩人再次陷入沉默的時候，給了他一個有力的擁抱。

等夏油傑情緒穩定之後，晴珂問，“孩子呢？”

“……在我名下的一處房子裡。”

“你打算怎麼安排？”

夏油傑恍惚一下，堅定道，“我會收養她們。”

晴珂不評價他的做法對與錯，隻是伸手把他拉起來，對他說，“嗯，一起。”

—

哄着兩個孩子入睡後，晴珂看見倚門而立的夏油傑，不知是何時來的，隻是站着，近日的疲憊再加上雨水打濕的長發和臉上被晴珂打出的青紫印記，讓他顯得格外狼狽。

她把人往客廳方向帶了帶，順手扯了塊毛巾，招手讓他坐下。

依舊是摸小狗一樣的手法，晴珂胡亂為他擦了兩下，便失去耐心，把毛巾扔給夏油傑，自己舒坦坐下，“還好衣服基本上幹了，不然夠麻煩的。”

夏油傑低低地應了一聲，慢吞吞地擦起頭發。

她随口譴責不在狀态的弟弟，“小子，既然準備收養菜菜子美美子，就要做好照顧孩子的覺悟。你出門前沒跟她們說嗎，兩個小孩站得腿都僵了啊混蛋歐豆豆。”

夏油傑好聲好氣地道歉，“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

兩人一時無話，周遭環境安靜下來，晴珂這才重新打量已經長大的弟弟。

記憶中那個有嬰兒肥的小孩已經長成了高高瘦瘦的少年人，如今長的比自己還要高，幼時小表情超多的傑如今也學會用嘴角的笑意掩蓋情緒。

成長啊…晴珂垂下眼，為什麼總要有人如此倉促又痛苦地長大。

“姐姐怎麼會突然回國？”收拾好情緒的夏油傑問。

他的姐姐較記憶中沒有太大變化，依舊強大，依舊随心而為。

晴珂還在整合夏油傑講述的經曆，随口回道，“在西西裡島殺魚殺膩了。”

夏油傑：？

作為一個和冬菇頭鬥了好幾世的人，她對陰謀和危機的敏銳度遠超常人，順着夏油的話捋下來，晴珂的直覺雷達嗡嗡響，這之中如果沒有奇怪之處，她把Giotto的名字倒着寫。

隻是她并非咒術界人士，對其中利害關系并不清楚，無法得知對方是看中了夏油傑什麼。能力，還是陣營？

晴珂揉揉眉心，耐心地和夏油傑說清自己的猜測。

夏油傑隻覺荒唐，又忍不住順着晴珂的話思考，為什麼是他和悟護送理子，為什麼是他去往村莊，隻是因為最強這個原因嗎，一個用來麻痹衆人的幌子，一個讓少年心甘情願地束上的枷鎖。為的是他？可是，為什麼會是他。

晴珂琢磨了一會兒，又問，“那些村民呢？”

夏油傑眨眨眼，“還沒處理。”

之前計劃先安置好兩個孩子，之後解決村民，結果鬼使神差地先回到家中，準備解決……

晴珂點點頭，問了夏油傑地址，之後在手機上一頓操作，撥通電話，“地址發你了，早點解決掉。”

夏油傑茫然地看着晴珂，她還是一貫的冷淡模樣，好像隻是說殺了條魚一樣簡單，想象一下姐姐砍人如同剁魚的畫面，他打了個哆嗦。

晴珂翻個白眼，“想什麼呢，專業偵探，托他徹查山村而已。”

畢竟，到底要如何處置施暴者，應當由受害者本人說了才算。要等兩個孩子長大，由她們親自清算才行。

之後二人開始談起高專。

夏油傑頓了一下，堅定地說，“悟和硝子他們絕無害我的可能。”

少年人談起值得信任的夥伴，眼神總是溫柔堅定、無比耀眼的，傑是這樣，彭格列的那群家夥也是這樣。

她歎口氣，遮住眼中的懷念，“不要把話說成flag啊。”

夏油傑彎彎唇角，情緒卻又消沉下來，這一晚經曆的事情太多，大起大落的情緒起伏讓大腦有點疲憊。

晴珂瞥了他一眼，“打起精神來，愚蠢的歐豆豆。姐姐這不是來帶你通關了嗎。”

話音剛落，晴珂被滿屏飄飛的電子彩帶晃了一下，耳邊的機械音說，【恭喜任務者晴珂解鎖回憶碎片，任務完成進度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