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兵荒馬亂之後,兩邊人終于都冷靜了下來。
謝臨淵眼神沉沉的看着檀淮卿,神色冰冷像是在看一個死物。
檀淮卿趕緊表明自己的立場,将自己趕到驿站帶走他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下。
他不是傻子,他能感覺到謝臨淵似乎随時都會撲上來,咬破他的血管。
他歎口氣:“小将軍這件事情,我跟你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謝臨淵沒有說話,一隻手緩緩摸索着手腕。
他在思考。
是現在殺了他,還是回頭造成意外殺了他?
謝臨淵的眼睛緩緩移到了檀十七的身上,檀淮卿心領神會:“十七你先下去,守着門别讓人進來。”
檀十七雖然面帶憂慮,還是聽話的退了下去。
謝臨淵冰冷地說道:“我和大少爺,如何算得上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向陛下說要娶我的人,難道不是你嗎?”
檀淮卿掀了掀眼皮,語氣懶洋洋地:“你我素無往來,我平白無故的為什麼要向陛下求娶你?”
謝臨淵突然起身逼近,雙指并攏放在了檀淮卿的命脈上,指腹下傳來沉穩有力的鮮活跳動。
這裡不是黃泉,眼前人也不是小鬼,是實打實的人間活人。
看來他是真的重生了。
檀淮卿被謝臨淵陡然逼近的動作,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這個謝臨淵果然不愧被世人稱為殺神,年紀輕輕已可見其未來風姿。
謝臨淵手指循着那一截白玉慢慢收攏,月光下他的瞳孔黑的像是照不進去任何光。
他盯着那張臉。
良久,嘴角浮起一絲冷笑,撤回了手撐在檀淮卿扶椅兩側。
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可這個檀淮卿不對勁。
他的記憶中,檀淮卿看人永遠高高在上,惡毒愚蠢。
可這個人眼神銳利又清澈。
他曾在檀淮卿手下像畜生般苟活三年,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檀淮卿。
剛剛仔細摸了檀淮卿的下巴臉頰,沒有任何人皮面具的痕迹。
難道這個檀淮卿也是重生的?
謝臨淵以一個絕對掌控的姿勢盯着他:“那大少爺的意思,是說當今陛下閑的沒事亂點鴛鴦譜?”
檀淮卿:“難道小将軍看不出來,賜婚這件事檀家不過是一顆棋子。”
謝臨淵嗤笑一聲:“大少爺說話這麼不知天高地厚,可别帶上我。”
檀淮卿反問:“難道小将軍就很滿意這樁婚事嗎?剛剛不是還準備殺了我?”
謝臨淵微微眯了眯眼:“你指使人對我動手,我不應該殺了你嗎?”
上一世,他和四名手下在驿站被人下藥,醒來之後四名手下皆已遇害,而他也被人挑斷手腳筋,五花大綁的扔在了新房裡。
本應是花好月圓的春宵一刻,卻成為了他被丢入地獄的開端。
想到前世的記憶,謝臨淵條件反射的握住了自己的手腕,那些舊傷好似又開始折磨他。
檀淮卿注意到這是他第二次做這個動作了:“你受傷了?”
不應該啊,他到的挺及時的。
驿丞看見他的時候還楞了一下:“人已經被迷暈了,我們挑斷手腳筋就給檀少爺送過去。”
檀淮卿聽見這話心頭血都涼了一半,這個沈久聞真是嫌他命長。
從原主的記憶片段和見面的談話來看,謝臨淵的那些遭遇,很難說沈久聞摻和了多少。
原主是一頂一的惡毒,恐怕也是一頂一的草包。
檀淮卿怕直接将人帶走被看出來端倪,一腳踹上驿丞:“本少爺想做的事,用得着你來動手?”
然後怒火沖天的命檀十七将謝臨淵一行人帶走了。
謝臨淵聽到他這麼問,雙手抽離背在身後:“沒有,積年舊傷罷了。”
檀淮卿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耐心解釋道:“對你下手的人并不是我指使的,若非我到的及時,隻怕小将軍不能好好的站在這裡。”
謝臨淵冷笑一聲:“我于萬軍之中取敵方首級如探囊取物,需要你到的及時?”
檀淮卿挑眉:“少将軍不要小瞧這些陰詭的微末伎倆,定北軍在這上面吃的虧還少嗎?”
聽到這句話謝臨淵的臉色終于變了,那雙漆黑冰冷的眼睛似乎在壓制着什麼。
“你都知道什麼?”
檀淮卿:“我知道這樁婚事是皇帝用來試探侮辱你們謝家。”
“還知道,朝廷送去的物資都是過期發黴的劣品,北疆早就軍情告急已近絕路。”
“我更知道,君無負上之意,上有滅汝之心。”
一道寒光閃過,謝臨淵手持利劍架在檀淮卿的咽喉:“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前線軍情是絕密,就算是在軍中也隻有高級将領知曉。
至于昭德帝想要滅謝家之心,就連他的父親從一開始也以為隻是君王猜忌。
僅限于猜忌罷了。
上一世北疆大捷之後,誰都沒想到昭德帝竟然會以通敵罪名滅了謝家。
這一切不是檀淮卿這個天陵城,錦繡堆裡長大的少爺能知道的。
如果說剛才他還對這個人的身份有所懷疑,那麼現在他可以百分百肯定,這個人絕對不是他認識的那個檀淮卿!
檀淮卿目光銳利的盯着謝臨淵:“很難猜嗎?”
“你們謝家一門三将帥,手握定北軍把着整個北疆,你讓昭德帝怎麼想?”
“恐怕做夢都恨不把你們謝家全部剁碎了喂狗。”
謝臨淵的闆着一張臉鐵青,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句說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