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不是沈久聞将我和九溟推下湖?”
“你來跟我要道歉?方才你對我出手,要不是九溟護着我,隻怕本少爺這張臉就要破了相。”
“怎麼不見你跪下給我磕個頭?”
宋佑想不到檀淮卿話鋒一轉到他頭上了,強撐着憤怒說道:“檀淮卿你說話不要太過分!我給你磕頭道歉?你算老幾?”
檀淮卿笑着說道:“鄙人不才,隻是陛下親封的從一品榮祿大夫。并且陛下也曾親口說過臣乃天陵第一公子,你說在下這張臉要是出了什麼事,你賠得起嗎?”
“如此說來,宋公子才更應該給内人磕一個,感謝他救了你的狗命。”
檀淮卿胸中這口悶氣出舒坦了,拉着謝臨淵頭也不回的走了。
宋佑看着二人走遠的身影,他原本是想蹦出來為沈久聞說話,可是沈久聞怎麼好像被奪魂了一樣,眼神有些呆滞的看着檀淮卿的身影,愣愣的坐在地上一句話也不說。
宋佑低眉順眼的走過去,小心翼翼的拖着沈久聞的手臂:“宋兄地上涼,去換身衣服吧,寒冬臘月的以免受涼。”
沈久聞像是過了許久,僵硬的身體才回過來神,低聲喃喃道:“真的再也回不來嗎?”
宋佑将自己身上熱乎乎的披風解下來披在沈久聞身上,聽到這句話想起來方才聽到檀淮卿話裡話外提到一個叫陶歌兒的人。
低聲安慰道:“不過一個小玩意罷了,橫豎都是被人玩過的,他喜歡就給他。”
“沈兄你若是喜歡,趕明我親自去挑個更好送過去給你。”
宋佑扶着沈久聞一步一步緩慢走着,到了室内他看沈久聞沒有什麼反應,接過下人送來的衣裳輕聲揮退了下人。
宋佑看着關上的房門,明明隻着外衫額頭上卻滲出來了汗水。
宋佑輕輕從沈久聞的身後伸手到前方,手指有些哆嗦緊張的扣着腰帶,像是再用力又像是在忍着什麼。
沈久聞身上冰冷的氣息傳入他的鼻腔内,像是某種烈性的藥物。
他喜歡沈久聞,卻不是那種私欲粗鄙的喜歡。
他自幼時便是在白眼和鄙夷中長大,他羨慕自己的弟弟可以在父親和他的娘親身側撒嬌,父親留給他的隻有漠視,而他的母親隻有不甘和怨怼,得不到父親的寵愛将一切怒火發洩在他的身上。
從小到大他都像是一個活在陰暗角落裡的蛆蟲,貪婪渴望的看着陽光下的一切,幻想着這些東西有一天也會屬于他。
直到沈久聞走入了他的視線,世家勳貴的典範,天陵城的君子,待人接物無一不溫和,五一不妥帖。不管是什麼樣身份的人,沈久聞都不會看不起對方,帶人親切有禮。
宋佑第一次參加羅浮夢宴的時候,他以為離開了宋府便不會看到白眼,也不會聽到那些拐角處的竊竊私語。
的确是不會看到白眼了,也沒有人會在背後說他壞話。
因為這些世家子弟都是出身名門,他們會居高臨下的打量他,然後眯着眼笑:“想必你就是宋家那位庶長子了?”
他的臉色頓時慘白一片。
有人跟着調笑道:“這宋夫人和小公子可真是活菩薩,這要是在我家,我就能做主打死這個孽種和那個賤婦,以免污了祖宗門楣。”
“哈哈哈,人家不過是礙于情面給了請帖,竟然也不知道羞恥的來了?”
“這羅浮夢宴,也是你這種人配來的?”
“禮義廉恥都沒有的人,你跟他講這些他聽得懂嗎?”
“龍生龍鳳生鳳,婊子生的兒子也是沒臉沒皮的。”
宋佑聽着這些直白尖銳的惡意,整個人相識墜入了冰窟。
他想說不是這樣的,他想說他也是疊的兒子,他自小的功課學的也不比弟弟差,老師曾經看着他寫的文章歎息:“一手好字,心有丘壑,可惜了。”
難道就真的隻是因為他是庶長子,所以就要抹殺掉這一切嗎?
可是當年的事情也并不是他有能力幹預的,他隻是一個襁褓中的嬰兒,他什麼都不知道。
那群公子哥言語上奚落還不夠,又将他綁在木柱上讓他當靶子,他們用沾了顔料削去箭頭的箭矢輪番射他。
直将他弄得滿身狼狽,咬破了嘴唇都不肯住手。
沈久聞這個時候出來了,他将自己的衣袍披在他的身上,義正言辭斥責他們像什麼樣子,哪裡還有一絲世家子弟該有的儀表。
又帶着已經麻木隻待宴會結束便去跳河的宋佑離開,找了一處幹淨的房間親手為他洗幹淨污穢,又拿來幹淨的衣服寬慰他說道:“旁人怎麼說你不要緊,重要的是你自己不能自怨自艾。”
宋佑滿臉淚水的看着沈久聞,從那以後沈久聞就是他人生裡唯一的光。
隻要是有沈久聞的局,宋佑都會去參加,有時候沈久聞會同他點頭微笑,有時候也會同他攀談兩句,但是更多的時候沈久聞的目光落不到他的身上。
可是他不在乎,他不在乎他的目光是否會落在他的身上,在宋佑的心裡隻要這樣追随者沈久聞就可以,他可以一步一步的走到他的身邊。
就像現在這樣,他已經站在了沈久聞的身邊。
沈久聞冰涼的手握住了宋佑顫抖的手:“宋佑,你喜歡我?”
聲音平靜,就好像是在說今日陽光不錯一樣。
宋佑冷汗直流,他不敢想象如果沈久聞知道了他的心思,是不是會開始厭惡他。
他連忙否認道:“不是的,沈兄曾經為我解圍,我今日不過是感念沈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