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淮卿和容青到了陶歌兒尋親的地方，天色已經逐漸黑了下來，或許是因為叛軍的緣故，這個地方有些說不出來的荒涼和破敗。

“容青這裡是不是離陽仙村有多遠？”檀淮卿問道。

“騎馬兩個時辰。”

檀淮卿睫毛微微動了動，他其實這一趟出來也不全是為了陶歌兒，他也有些擔心謝臨淵。

謝臨淵出去這些天沒有隻言片語回來，他的心裡總是有一股說不清楚的擔心，按照原計劃謝臨淵明天就能回來。

不如找到陶歌兒之後，拐路直接去找謝臨淵。

檀淮卿下了馬，踩在有些冷硬的土地上。

腳下的土地看不出來顔色，隐隐還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容青舉着火把帶着檀淮卿走到那戶人家。

門闆發出難聽的吱呀聲，房屋裡沒有任何人。

檀淮卿摸了一把桌上的灰塵：“這裡應該空置很久了。”

容青看着門闆上不屬于他們的手指印：“檀少爺，這裡有一處新鮮的指印。”

檀淮卿盯着指印仔細看着，指印有些細，但是關節略長，是男子的手指，離得近了還有一點點脂粉香氣。

“是陶歌兒。”

“那他人在哪？”

“也是來尋親的？”一道幹裂的聲音傳來，寂靜的空間裡，吓了檀淮卿一大跳。

檀淮卿聽到了聲音，循着聲音看過去，這才發現這個院子的矮牆破了個大洞，洞裡面蹲着一個衣衫褴褛的老妪，背靠着一個不大不小的土包，說是土包可是更像是土裡淺淺的埋了一層什麼。

老妪一張臉像是幹裂的樹皮，失去了牙齒的嘴像是幽深的洞。

“老夫人您好，我想問一下今天有沒有一個年輕男子來尋親？”檀淮卿蹲下問道。

老夫人那雙渾濁的眼睛木然的看着檀淮卿，突然枯枝般的手抓住檀淮卿的衣袖：“那小公子穿金戴銀又長的細皮嫩肉的，現在隻怕已經被人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了。”

容青的劍鞘"當啷"撞開老夫人的手，檀淮卿攔下容青的下一步動作：“無妨，不過是個可憐的夫人罷了。”

聽到老夫人的花，檀淮卿皺了皺眉頭看了一下四周，隔壁的院子裡架着一口黑不溜秋的大鍋，地上還有很多看不出來顔色的污漬，半敞開的房屋也依稀可見一張木桌，幾張小矮凳，裡間應該還有床榻安眠的地方，隻是不知道這個老婦人為何就蜷縮在這個洞裡。

他有些疑惑的問道：“老夫人為什麼不睡在房間裡，要在這裡？”

老夫人眼神冰涼的看了一眼檀淮卿：“老婆子一把賤骨頭硬的硌牙，睡哪裡都一樣。”

一陣冷風吹過，老夫人不留神喝了一把冷風，佝偻的身子側了側身，檀淮卿看到那個土包下面有一些沒被泥土掩蓋住的布料。

“老夫人，此處缺衣少糧多久了？”檀淮卿心中閃過一個有些驚悚的念頭，他有些幹巴巴的問了出來。

老夫人彎着腰斷斷續續的咳嗽着，沙啞的嗓子像是漏風的紙窗一樣，直聽的人頭皮發麻。

“缺衣少糧？”老夫人有些麻木又刻薄的念叨了一下這四個字，帶着冰冷的笑意說道：“缺衣少糧？這樣的一派景象，在公子的眼裡竟然隻是缺衣少糧嗎？”

老夫人說完檀淮卿腦子像是被什麼錘了一聲，他的目光不可控制的落在了那個小土包上，空氣中飄過一縷令人窒息的腥臭味鑽進了檀淮卿鼻腔。

莫名其妙的大鍋，大面積看不出來污漬的液體。

他幾乎是瞬間就彎腰幹嘔了出來，容青也聞到了臉色大變。

檀淮卿或許不能肯定這是什麼味道，可對于上過戰場的容青來說，卻是非常熟悉的味道。

人肉味。

老夫人看着檀淮卿的反應，又咧開嘴森然的笑了笑：“小公子跑吧，你這樣細皮嫩肉的，也是他們的最愛。”

檀淮卿後背冷不丁起了一層冷汗，叛軍起義，不是一個輕飄飄的名詞描述。

殺了貪官打開銀庫，真正拿到銀子又有幾個是那些苟延殘喘的百姓。甚至那些叛軍掌握了權勢，會更加恐怖殘忍的剝削自己曾經的階層。

檀淮卿的眼中像是被什麼刺中了一樣的痛，他不敢想象這個老夫人經曆過什麼，可是這荒涼的院落，無人安眠的床榻，還有那一口大鍋和老夫人依靠着的小土包。

明明白白的再告訴着檀淮卿，這個年邁的婦人經曆了什麼。

他忍者心中那股悲涼的痛楚，在老夫人面前蹲下從懷裡掏出來碎銀子：“老夫人，這是一點銀兩您拿着銀子離開這裡，請您相信我，那些人一定會得到他們應有的下場。”

空氣中吹起一陣寒風，檀淮卿的後頸蓦地竄起一陣寒意。

有輕微瓦片被踩碎的聲音，二十個黑衣人身手矯健得不似流寇，不知道何時将他們包圍起來，劍刃在月下泛起靛藍幽光。

“檀少爺，可真讓我們久等。”

容青立馬橫劍擋在檀淮卿身前，檀淮卿看着二十個蒙面黑衣人，腦子裡好像有無數道線閃過。

檀淮卿這個時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群人就是利用陶歌兒把他引出來。

“你們的主子是誰？”檀淮卿問道。

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聲，直接一刀劈下來：“檀少爺自己見了面不就知道了。”

容青一劍擋開：“檀少爺快走！”

檀淮卿猶豫着後退了幾步，容青的身手雖然很好，但是他的身手多是戰場大開大合的殺法，并不擅長面對這種陰詭毒辣的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