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得知太子的死訊,未發一言于殿中枯坐一夜。厚重的殿門被推開,漆黑的景陽宮終于照進來一絲光亮。
李公公好像很久沒來過這裡了,偌大華麗的宮殿還是那個樣子,可是皇後娘娘卻不是他記憶裡的樣子。
滿頭銀發,面白如紙。
李公公身後還跟着一個小太監,小太監将紅色的托盤奉上。上面一壺精緻的白玉酒瓶,一盞白玉杯。
“娘娘,請吧。”李公公帶着一點低啞的嗓音說道。
栾皇後麻木絕望的眼珠微微動了動,枯唇翕動,聲音沙啞得極為難聽:“是誰?”
她身為皇後皇宮大内的禁衛調動沒可能瞞過她,可是昨夜不管是宮内還是宮外,那麼大的動靜她竟然絲毫不知道。
李公公微微笑了笑:“娘娘,您說呢?”
栾皇後渾濁的眼珠盯着李公公半響,猛然間像是明白了什麼:“果然是她!”
“哈哈哈,什麼退隐,什麼相夫教子琴瑟和鳴!”栾皇後笑的幾乎撐不住身軀,短暫的瘋癫之後,栾皇後看着李公公:“看來你也是她的人了。”
李公公還是那樣的笑,沒有絲毫變化。
栾皇後拎起來酒壺,像是最後的放肆,竟然就這樣仰頭倒進口中。辛辣的液體流過喉管,帶起來一陣陣灼燒的痛苦,沒過多久喉管了便嗆出來了血。
栾皇後吐出來一口濃黑的血,看着緩慢閉上的殿門:“陛下啊,我的陛下。”
“臣妾,先行一步等着您。”
“盛郎,我在下面等着你。”
太陽徹底升了起來,透過軒窗照進了大殿内,日光灑在那彩雲金鳳的皇後制服上,九龍四鳳冠傾斜着在一旁,一個滿頭白發的漂亮女人靜靜躺在那裡。
栾皇後吐盡最後一口血,嘴角帶着詭異的微笑閉上了眼睛。
這一天一夜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多到第二天天陵城的天都像是壓着一層厚厚的陰霾,沉重的讓人無法呼吸。
先是太子出宮前往佛寺上香,途中竟被固州流竄至天陵的匪徒截殺,皇後聽聞噩耗悲恸至極,吐血不止竟撒手人寰。皇帝被接二連三的噩耗打擊休朝,長公主連夜進宮處理太子皇後喪儀。
接二連三全是驚天動地的消息,檀淮卿和謝臨昀被炸的一愣一愣的。還沒等檀淮卿反應過來呢,滿大街的就貼滿了他的通緝令。
說是檀家通敵,前去固州平叛的監軍檀大少爺想通過詐死脫身,限檀淮卿一日内向大理寺投案,不然就将檀府阖府問斬。
檀淮卿和謝臨昀大眼瞪小眼的看着那張赤練從街上摸回來的通緝令,謝臨昀有些不明所以地問道:“逢川兄還活着的消息,除了我們和崔姨娘和沈久聞就沒人知道,陛下是怎麼知道的?”
檀淮卿扶額:“那知道的人也不少了,還有朝巫族那個什麼大祭司,陶歌兒也知道。”
昨晚崔姨娘和蒼嶺宿雖然被震爆彈所傷,但是在這個時代做出來的震爆彈,最大的功能也就是眩暈,殺傷力一般,崔姨娘和蒼嶺宿撐死了估計也就是腦震蕩。
話說到這裡,檀淮卿卻突然想明白了一個關竅:“不過倒是能猜的出來沈久聞是誰的人了。”
謝臨昀:“誰的?”
“皇帝。”
如果不是皇帝,沈久聞怎麼能如此輕易來往天陵和固州,還能把他這個爹造反,自己平叛被死亡的人藏在天陵城中。
還有崔姨娘,直到昨晚之前檀淮卿也隻是懷疑,現在基本可以肯定,崔姨娘隻怕也是皇帝那邊的人。他記得謝臨淵曾經說過,崔姨娘身邊的那個碧月不是尋常人,像是皇宮裡專們訓練的暗衛。
檀淮卿突然有些看不清這些事情,太多的線索冒出來,反而讓他昏了頭。他可以肯定的是沈家一定和長公主有所牽連,但是沈久聞私下成了皇帝的人,沈憬和長公主恐怕未必知道。
至于朝巫族就更好猜測了,他們這一族早些年是皇室的座上賓,一朝驅逐跌落泥潭,心有不甘是必然的。
必定會抓住一切翻身的機會,和長公主合作是真的,可若是有機會能和皇帝合作,朝巫族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至于檀家,蒼鴻第一皇商富可敵國,朝巫族想來應該是看中了檀家世代積累的财富,這才會選擇和崔姨娘合作。
想到這裡,檀淮卿猛然驚醒,皇帝利用崔姨娘對檀家出手,難道就不能也是因為檀家的财富嗎?野史中也隻記載了檀家因檀淮卿之死而覆滅,至于檀家那些萬貫家财沒有絲毫記載。
可皇帝為什麼抓他啊?他不過就是空有一副皮囊,對他這張臉感興趣的也隻有沈久聞那個心理變态。
幾個人正郁悶着,穆元回來了,臉色沉重。
“檀府現在怎麼樣了?”檀淮卿問道。
昨晚他們把檀淮卿從崔娘子那裡帶走,所以派了穆元去打探了一下後續。
“檀府,沒有一個人。”穆元說道。
檀淮卿愣了一下:“什麼叫沒有一個人?”
“整個檀府我仔仔細細上下查看了一遍,沒有任何一個人。整個府裡像是被人搜查過,地面上有血迹,但是沒有見到任何屍體。”
穆元說到這裡神色有一絲怪異,腦海中浮現在檀府看到的一切,隻有大片大片幹涸或者已經完全幹涸的血迹,還有空氣裡來不及散盡的血腥氣,明明是豔陽高照的白天,卻讓人無端的感到涼氣直沖腦門,金裝玉砌的庭院令人膽寒無比。
他看着檀淮卿半響,吐出來一句話:“看情形,像是毀屍滅迹。”
在皇城腳下有能力生不知鬼不覺做到這件事的,擺着手指頭也數不出來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