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死一兩個與畜生無二的,不能上陣殺敵也不能生錢,他們的死活重要嗎?”
檀成芳越說越激動:“我們檀家富可敵國,憑什麼就要因為士農工商所以仰人鼻息,我們為什麼不能成為掌權者,一定要讓别人施舍給我們!”
檀淮卿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短短兩天太多的信息撲來,他有些承載不了了。
他有些漫無目的的走在幽深寂靜飄着靈幡的皇宮裡,天陰沉沉的,路也是陰沉沉的。記憶的恢複,母親死亡的真相,父親令人心驚的算計,一樁一件的壓下來,他幾乎要喘不過來氣。
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大雨,有人在他的背後撐着一把傘:“檀少爺,雖然立夏将近,可還是要注意天寒。”
“長公主,你早知道是嗎?所以你才會讓我來見他。”
“自然,當年這件事情還是本宮暗中及時阻斷,不然蒼鴻早就焉能有這些年的安穩。”靈钰說到這裡有些可惜的樣子:“本宮原本是想将你父親的勾當大白于天下,可是當時的蒼鴻内外皆有隐患,邊疆還需要仰仗檀家,本宮不能不為大局考慮。”
檀淮卿瞬間也明白靈钰讓他見檀成芳的第二重意思,靈钰在試探,試探是否是和檀成芳一樣的人。
“長公主如今選擇跟我合作,也是同樣的原因嗎?”
靈钰将傘丢到檀淮卿手中,抱着懷眼神平靜的看着延綿不斷的雨:“你不一樣。”
“你是一個很不一樣的人,本宮現在也有些相信,或許你真的不屬于這個時代。”
檀淮卿:“長公主要誅殺我這個妖邪嗎?”
“哈哈,若你真是妖邪,便不會被蒼嶺宿那群神棍威脅,也不會被沈久聞三番兩次的抓到。本宮更傾向于相信,你或許是迷路了。”靈钰轉過身,看檀淮卿的眼神帶着些打量:“更像是不小心,闖入了這個世界。兩者相對比起來,你應該比我們更驚恐。”
檀淮卿在知曉靈钰目标那一刻,并沒有覺得十分的驚世駭俗,畢竟女帝在世界的曆史上也并不是沒有。可是靈钰今日的話和反應,才真的讓檀淮卿對這個女人,生出來一股說不明白的情緒。
即便是謝臨淵,也從未考慮過這樣的問題。好像天然的便認為,檀淮卿是憑空出現的,他擁有這個時代沒有的智慧,聰慧強大,是個強有力的夥伴,卻從來沒有考慮過,檀淮卿來到這裡舉目無親一片陌生。
“長公主,你很厲害,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厲害。”檀淮卿如是說道。
“那你可願,助本宮一臂之力?”
檀淮卿愣了,如果他選擇和靈钰聯手,那麼謝臨淵怎麼辦?
靈钰像是看出來了他的憂慮:“本宮知道你一時無法接受,畢竟在今天之前你都是為謝臨淵謀劃。”
“這也是人之常情,和皇室中人比起來,似乎鎮守邊疆一心為國的謝家,才更像是某種救天下黎民于水火之中的角色。”
“隻是,檀少爺你有沒有想過,不管是命中注定還是借屍還魂,你為什麼來到了這裡?”
“上天讓你來到這裡,是為了讓你颠覆朝綱還是安邦定國?”
“或者是,藏起來身份偏安一隅,庸庸安穩一生。”
這一席話像是某種谶語,檀淮卿垂下神色:“殿下高擡我了,我隻是個俗人,我也不過是想活下來而已。”
“檀少爺你不用擔心,你如果選擇謝臨淵,本宮會安排你去固州,也會放世子爺還有世子妃回北疆。”
“如果你選擇抽身而去,本宮也會為你蓋頭換名,你本不屬于這裡,更不是蒼鴻人,所以蒼鴻的命運如何,本宮沒有資格要求你做什麼。”
靈钰這一番話實在說的漂亮至極,妥帖至極,檀淮卿竟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毫無疑問,這樣寬容大度的甲方條約,檀淮卿竟然有些羞愧。他羞愧是因為他發現靈钰的确是個有資格成為帝王的人,但他不能背叛謝臨淵,況且,謝臨境和溫少虞還在大牢中。
“殿下,能否容我回去考慮一下。”
“好,本宮今日所說之語,說到做到,絕不反悔。”
靈钰說完就要離開,檀淮卿猶豫了一下:“殿下,如果我不答應,你放走了我,不怕将來某一天我會成為您目标的絆腳石嗎?”
靈钰背對着檀淮卿聲音平穩的說道:“本宮從不認為一人之命,一國之運,會因為區區一個陌生人而産生什麼決定性的因素。”
“若我來日勝,那便說明我命該如此,若我來日輸,那也必然是因我己身之故,與旁人何幹?”
未等檀淮卿想出來個結果,邊關便傳來八百裡加急,瀚朔部夜襲北疆邊防半城,半城士兵拼死抵抗,擋住了瀚朔部的攻擊,第一波沖擊之後瀚朔部并未跟着發起第二波沖擊,卻在半城五十裡外駐紮十萬大軍,像是一隻蟄伏于黑暗中,等待時機将獵物一擊斃命的猛獸。
半日之後早就歸順蒼鴻的大綏竟然叛出蒼鴻,奪了雲幽毗鄰的州縣,雲幽總提督楚氏家主反應迅速,及時扼住了大綏下一步進攻的動作。南齊也在此時向蒼鴻發難,偷襲了蒼鴻駐紮在南齊的邊防大營。
這個時候固州的瘟疫也徹底爆發了出來,瘟疫蔓延的極其迅速,固州之内的河道幾乎全部被污染,就連極其偏遠的村落葉出現了瘟疫的症狀。
不少地方出現了感染瘟疫者失去神志到處亂跑,甚至還有人相蠶食的恐怖場景,整個固州像是陷入了人間煉獄。
這些消息像是閻王催命的号角,雪花一樣的飛進天陵城,落在了天子的案幾上。
可是新登基的天子,隻是個堪堪學語的幼子。
沒有人限制檀淮卿的行動,他這些日子去大牢裡看望檀成芳和謝臨境,檀成芳的狀态越來越不好了,時而瘋瘋癫癫時而吐血昏睡,太醫已經束手無策。
靈钰下了旨意,将檀成芳和謝臨境放了出來,這也許是個值得開心的消息,可是不管是謝臨境還是溫少虞,哪怕是隐在暗處跟着檀淮卿的赤練,臉上都蒙着一層厚重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