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過,通過傷口可以辨認槍的型号,您看看這個傷口,能辨認出什麼嗎?”
“每支槍的彈道不一樣,子彈所形成的膛線痕迹也不會一樣,不同種類槍支造成的傷口也不會一樣。”瑪姬放下手中的線團,接過紙張看了一眼,有些驚訝地挑眉,“如果您是一比一畫出來的,這看起來倒是有點像克利夫特那把手槍的型号。”
杜朗德眉心一跳:“瑪姬小姐,這話可不能瞎說。”
“我隻是随口一說,”瑪姬又拿起手頭的布料,安灼拉那件襯衫破了個洞,她得把它給修補好,“我這一輩子隻見過那一把槍,杜朗德先生。”
“那您怎麼懂得這麼多知識?”
“爸爸告訴我的。”瑪姬頭也不擡。
杜朗德醫生更困惑了:“吉許先生不是牧師嗎?”
瑪姬頓住了,她停住了穿針引線的手,輕輕地擰起眉頭,似乎也有些困惑,最後她扯了扯嘴角:“那應該就是書裡說的,書能告訴我們一切,不是嗎?”
“哪本書?”
瑪姬好笑地看了杜朗德一眼:“您不會是想改行吧?先生,我早就不記得啦!”
杜朗德醫生不是很相信,但看着她澄澈的藍眼睛,卻也說不出懷疑的話來,隻好悻悻收回了紙張,打算自行研究一番,轉頭說起另一件事來。
“安灼拉先生的傷對于他的性命已經沒有大礙了,我想他今天晚上就能醒過來,不過還是需要精心照顧,您每天都得幫他換敷料,直到傷口結痂為止。”
他很驚訝地發現瑪姬的臉色沒有泛起羞澀的紅暈,而是淡定地答應下來:“多謝您,先生,我會做到的,還有什麼注意事項嗎?”
她面無異色,毫無推脫,杜朗德心裡倒是暗暗叫苦,如果她暗示性地表示一個未婚女子不能做這種貼身活,他肯定會勉為其難地告訴她這活他包攬就行,這下好了,要是讓克利夫特知道他幹的好事,非要惱上三天三夜不止。
杜朗德醫生當下就決定緘默其言,但就算他什麼也沒說,克利夫特的言辭也透露着陰森,這讓杜朗德着實膽戰心驚了好一陣子。後來他才發覺,原來是因為克利夫特隻要一想到到瑪姬家裡頭住着一個男人,這男人還不是他,半夜裡就輾轉難眠,看到杜朗德有正當理由前往瑪姬家中,而他卻不行,心裡頭就來氣。
…
太陽已經逐漸隐沒在天際線下,在經曆了穿針錯位、走線散開等一系列問題後,瑪姬終于趕在最後一絲光線消失之前磕磕絆絆地縫補好襯衫,當她如釋重負地放下這件讨厭的、令她的縫紉事業大受挫折的亞麻襯衫時,她聽見了一個低低的聲音。
“瑪姬。”
安灼拉睜開眼睛,從他蒼白的臉色來看,他現在一定很不好受,但他什麼都沒表現出來,疼痛對于他而言就像是最不值得一提的、最不值得被此困擾事情,除了昏迷時無意識發出的呻吟,他不再提及他的傷勢。
“你睡了一天一夜呢,”瑪姬給他遞了一杯溫水,“可算是醒來啦。”
安灼拉眼底浮現一絲幾乎看不見的微笑,但很快又被嚴肅覆蓋了,他放下水杯,看向瑪姬:“在我昏迷的時候,一定發生了許多事。”
“盧布瓦死掉了,警察過來了一趟。”
安灼拉眼底掠過一線驚訝,盧布瓦的死亡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這件事對他的沖擊要比彈片對他身體上的沖擊要大很多:“我離開的時候,他隻是跌跌撞撞跑開而已,一定是有人在我走後對他做了什麼。”
“不用擔心。”瑪姬寬慰他,“這件事已經解決了,你好好養傷就可以啦。”
安灼拉撫摸着隐隐疼痛的傷口,沉思着:“在争執的時候,盧布瓦曾經提起過西蒙·托特律。”
“他們什麼關系?”
安灼拉散落在額前的金發還殘留着雪天濕潤的氣息,散亂的頭發後那雙漂亮而冷峻的眼睛盯着瑪姬:“盧布瓦認為你們在羞辱他,而西蒙·托特律給了他報仇的機會。”
這張雌雄莫辨得如同忒修斯般的臉龐忽然低垂下去:“瑪姬,你不用擔心我,皮埃爾在托特律兄弟手中,性命垂危。”
“我知道。”瑪姬平靜地說,“我已經想到一個方法,也許不算得體,但我沒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