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輕人喜歡用頭像或者動态表達即時的心情，比如傷心的時候會分享EMO的歌，再把朋友圈背景和頭像全都換成黑色，用無聲的方式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低沉失落，不僅會顯得太大張旗鼓，還能精準的得到真正在乎自己的人關心。曾經湯瑤也做過這樣的事情，李君誠也每次都咬鈎，就算是沒有營養的廢話或者互發表情包，但兩人都樂此不疲。

但是這次沒有。

關于湯瑤的一切好像都被按下了暫停鍵，頭像、朋友圈背景沒有改，三個月可見的朋友圈上一條還是十八歲生日時和好朋友看得煙花和九宮格，微博裡最新的轉發也是戰隊發布的成績，一切看起來如此簡單真實的美好。但幾乎每次刷新，關于她的動态底下都會多幾條正義使者的仗義執言。她的粉絲群解散了，CEE戰隊被沖到熱搜前幾，熱心的網友們為了審判一個道德并不完美的女孩兒寫着大片大片的訴狀，艾特官方，艾特所有能想到的有影響裡的人，誓要為民除害，抹消、抹殺掉這個破壞行業風氣、影響女性正面形象的‘毒蟲’。

不是李君誠想要去了解這個世界對她究竟多麼刻薄，而是這些惡毒如同瘟疫，在共同圈子裡瘋狂蔓延，無孔不入。他耗盡了巨大的自制力，一遍一遍逼着自己，在聯系到湯瑤本人之前絕不能做出任何失控的舉動。

他一遍又一遍給她的微信發消息，但不論留言還是電話都石沉大海。他聯系可信的朋友直接去CEE的青訓基地打聽，去了之後才知道，才事情發酵的第三天，管理層就因為承受不了私信裡鋪天蓋地的要求主持‘公道’的威脅，直接給她放了長假，并且讓她搬離了基地。

唯一的好消息是，經理說湯瑤主動發過報平安的消息，應該已經找到地方安頓下來了。他還語氣輕松地補充，小姑娘其實沒受什麼影響，吵架的時候聲音也很大，而且後面冷靜下來，還知道主動道歉，俱樂部也是仁至義盡地照顧了她。

最後，李君誠幾乎是掘地三尺，硬是靠着翻湯瑤設置了關注隐私的短視頻小号裡的點贊和評論，像個偵探般一條一條篩選，終于找到了她平時提起的好朋友元寶。因為陌生人隻能發一條私信，他幾乎是傾注了所有的不安和懇求，打了一篇超級長的小作文過去。又是煎熬如同淩遲的十幾小時過去，終于收到了對面發來的聯系方式。

和他想象的差不多，甚至更糟糕。

元寶說出事之後她就非常不好，雖然每天都為了不讓她擔心發消息，但……肯定是不一樣的。湯瑤什麼也不肯說，甚至拒絕安慰，可越是這樣越是讓人擔心。正常情況下，元寶絕不是為了所謂的撮合姻緣就輕易出賣朋友的人，但是情況特殊，她實在相信不了湯瑤敷衍的報平安，對她的精神狀況和生活環境都很懷疑，所以考慮之後還是把湯瑤的地址告訴了李君誠。

湯瑤沒有離開S市，告訴元寶的地址是一個和基地在同一個區的青年公寓，在某點評上看平均月租隻要兩千出頭，對于這個寸土寸金的城市在實在不算高。也難怪元寶擔心，李君誠過去的時候，還沒推開門就看到大廳裡有三五個男男女女抽煙聊天，說着天南海北的方言，不時夾雜着爆音的髒話和推搡。前台也在低着頭玩手機，對于來往的人全不在乎。

他上前去報了房間号，結果被前台疑惑得瞪了一眼：“這裡是公寓，又不是酒店，你要找人自己去敲門啊。”

李君誠本來還想解釋一下，結果對方手機裡的遊戲已經進入BP環節了，所以歎了口氣。算了。

他隻好直接去，一層12戶，但隻有兩台正常運行的電梯。他等了差不多五分鐘，才等到屏幕上的16變成1，然後又是下來一大群人。電梯廳略顯擁擠，空氣裡有輕微汗味和多種混雜的香水味。好不容易來到對應的樓層，發現走廊還算幹淨，死了的心稍微活過來一點兒。看着門牌一個個找，最後站在了對應的數字下。

李君誠摘了墨鏡，貼着門整理了半天心情，才開始敲門。

他本來還很擔心她在裡面打遊戲聽不見，或者其實人根本不在這裡，所以一邊敲一邊翻着手機想PLAN B。結果很快聽到‘滴——’的一聲，密碼鎖短暫地閃了一下，門就被打開了。從窄窄的門縫中探出一張有些蒼白的臉，身子抵在門後，一隻手用力摳着門，語氣卻不是特别驚訝：“幹嘛？”

她穿了一件到膝蓋的純棉T恤，頭發被鲨魚夾簡單地盤在了腦袋上，臉小了，也很憔悴。

“就……看看你。”李君誠已經控制不住的眼眶發熱了，紅着眼睛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