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羲忽的舒展眉眼嘲弄般眯了眯眼:“女子又如何?本官不信,她沒有七情六欲,沒有貪癡嗔。”
次日,林燼野門房通報有鎮撫司同僚相贈賀禮數樣。
看着玲琅滿目金玉珠寶擺滿了一桌晃得人眼睛疼,阿垚咂嘴不屑:“同為官場浮沉同為錦衣衛同僚,拿着碎銀幾兩幹着賣命的活兒,可這滿桌子擺着的可都是民脂民膏啊,通通扔出去!别髒了我們的地……”
卻未想,林燼野微眯着眼:“收,為何不收?送上門來的禮,傻子才不收。”
林燼野支着下巴戲谑的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何況戲台都搭好了,哪有角兒不登場的理?”
這幾日來,阿垚在鎮撫司内聽着衆人對新來指揮使的嘲諷與輕蔑的閑話,自是受了滿肚子委屈。
一回到府中便看見林燼野還自得悠閑的看着成堆的檔案,便心中免不得着急:“老大,明兒就是鎮撫司堂會了,你可知道如今他們都在等着看你的笑話呢!”
阿竹每日都會為林燼野把脈,這算是這麼多年在紫竹别院相處之時形成一貫的習俗。更何況阿竹這幾日一直在鎮撫司未回來,方一坐下,林燼野便将手默契的伸出來。
林燼野趁着間隙捏了捏眉心:“每臨大事有靜氣,慌什麼?老師教的都忘了?”
恰逢時宜之時,那燃燒的蠟燭跳動的燈花爆芯。
“燈花爆,百事喜。”阿竹情緒并未有什麼起伏,斂了眸收了手從腰間荷包中拿出一粒丹紅的藥丸塞進她嘴中。
“憂思過重,這幾日幾時睡的?”見林燼野略有困惑擰眉道,“吞下!你若想死别砸我招牌。”
林燼野早已習慣阿竹這張淬了毒的嘴,甚至都害怕她會不會自己毒死自己。
“老大你可知道那姓劉的是如何說你?坊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你淹死!”阿垚舉起茶壺對嘴喝,氣不打一處來。
“我就氣不過分明是你鏟除奸佞,分明那些百姓深受其害,但就因你是一個女子要入朝堂,成了正三品的指揮使這便倒反天罡了?還說…還說你也是同那雷廷忠一樣,是個狗官奸佞。”
林燼野撚了撚泛黃的一頁檔案:“戲都尚未唱呢,怎能知結果何如?你倒先自亂陣腳,豈不讓他們得逞?”
忽的想起便問道:“人可找好了?”
“南鎮府司指揮使韋大人多年來就是個怕事的主,如今這般亂他更是躲還來不及怎麼會自己撞上來?”阿垚無奈但話鋒一轉,“隻是,近日新上任一位指揮同知,姓葉,他倒是挺樂意。”
“葉?”林燼野擡眸随口道,“京都葉姓不都是承平侯家麼?”
阿垚颔首:“正是了,承平侯府那快及冠的纨绔老二,葉舒。”
林燼野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又很快淹沒在漆黑的瞳仁裡,隻是反複揣摩後微微哽咽:“是他啊…”
翌日,林燼野縱馬直奔鎮撫司衙門,駿馬清越的嘶鳴掩蓋了行人窸窸窣窣的聲中倒是多了些許豔羨。
如今坊間盛傳之事有二,其一便是京都第一大紮小人對象雷廷忠被新來的指揮使當街斬殺,大快人心!其二便是那新來的指揮使居然是個女子!
但沒人說是個如此明眸皓齒的女子。恰似枝頭寒英倩影,卻有一雙淩厲清冷的眼透着的是孤傲。百姓本還準備用唾沫罵她蔑倫悖理罵她大逆不道,卻都愣在了原地直到林燼野消失在衆人眼前才緩過神來。
她踏入鎮撫司瞬時,内裡悄然無聲,似乎方才喧嚣嘈雜聲是錯覺。
衆人皆矗立在平日開堂會的院中,微微側身略帶居高臨下般看着林燼野,衆人略愕然。
林燼野旁若無人的越過兩旁的錦衣衛直至那正中的黃花梨透雕圈椅,目光灼灼掃視衆人。
不久,邊有人從後傳來幾聲:“微臣,參見指揮使大人。”
沉默良久,再無人行禮。
“無妨,本官初來乍到自是要與諸位好好請教鎮撫司内規矩,怎有諸位對小女子行禮的道理?”林燼野放下身段解圍道。
見她并未多刁難,劉羲便心中略安假意呵斥衆人:“林大人初來,他們不懂規矩,還不見過指揮使?”
衆人行禮後,劉羲謙遜道:“林大人不知,我們北鎮撫司堂會是梳理陛下下達事務,林大人尚不熟練不如今日朝會由本官協助?”
林燼野點頭颔首面露感激之色撚了撚手中的碧玺鎏金珊瑚串:“甚好,多謝劉同知體恤。”
一刻鐘過去後,林燼野并未多說一句話而是懶懶散散的把玩着手中珍寶。
劉羲心中罵了句:廢物。
直至堂會結束,劉羲體貼問道:“林指揮使可還有什麼話要說的?”
“還真有,”林燼野轉過頭看向阿垚道,“念冊子之上本官用筆勾畫的名字。”
“劉同知、陳同知……”
林燼野說的誠懇又謙遜:“方才念到的諸位同僚,煩請往内堂挪步,本官想為諸位謀個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