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後
我回身看了眼目送着我的玥姨、滿君,他們臉上帶着笑看我遠去。
這場景實在怪異,總有一種、一種……我想不出,索性也罷,隻擡臂朝他們揮手。
不緊不慢行至花朝,便見啞郎負手面向我這邊。他今日穿着的是月白①衣裳,面上覆着的也是月白的紗羅。
我低頭瞧了眼身上,今日玥姨為我準備的也是月白的衣裳。雖然款式不一樣,但到底有些湊巧。
斂去眼中興味,我擡頭朝他笑了笑,“郎君,”
啞郎朝我走過來,及至我面前才停下腳步。憑着若隐若現的紗羅,我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目光。
他沒有說話,自然,他在我面前是“啞郎”,又如何能開口呢?
嘴角上揚前被我強制壓下去,我伸手碰碰他衣袖,“郎君怎麼見我總是發呆?”
伸出去的手沒來得及收回,便被他捉了去。熱意從他手心傳至我腕上,我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啞郎蓦地收回手。
他背手在我面前,活像被師長拎出來訓話的學子。
“嗯?”我哼了聲,權作問話。
啞郎垂首,而後搖搖頭。他走至我身旁,擡臂向花朝上指去。
我知他意思,但也惱他總是做些讓我意料外之事。因此故作失望的“啊”了一聲,“可我昨日已逛膩了呢,”
見他似焦躁的側首看着我,我見機求教他,“怎麼辦啊?郎君……”
“咕咚”一聲,嗯?我訝異瞧了他一眼。此地隻有我與他二人,彼此間發出的聲息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隻是不知他緣何吞咽的聲音如此大,也如此猝不及防。
啞郎同手同腳的走了幾步,而後停下腳步。我知他意思,擡步走了過去,“郎君是要帶我去别處?”
啞郎颔首,他此時倒是端方有禮,如果忽略他與平時相比明顯淩亂的走姿的話。
既已回答,我循着他的步子與他一同往另一處□□走去。
眼見他慢慢恢複不再慌慌張張,我才悠悠開口:“郎君,可真厲害呀~”
啞郎似有些猝不及防,他腳下一滑,好險才穩住身形。站直後,他頂着面上月白的紗羅瞧着我。
我歪歪頭,“如何?”沉吟片刻,我才又開口,“郎君還不給我誇你嗎?”
啞郎無奈的洩了氣,他擡手迅速的用指點我額頭,而後搖頭 ,意思是說讓我誇他。
真是泥做的人,性子怎會如此軟和。我摸摸鼻子,“走罷,”我移開目光不去看他,“瞧瞧郎君帶我去的地方有何與衆不同。”
接下來的路程,我與他都靜了下來。啞郎靜,自是因為他“口不能言”,我靜,則是因他總是不反抗我的逗趣兒而生出的不好意思。
悠閑晃蕩間,我與啞郎走至谷的入口。說是谷,其實這山也就隻是一個丘而已。
眼前郁郁蔥蔥,我似能聽到潺潺流水聲。啞郎停下來,他回身瞧我,好像在觀我是否滿意。
“這是什麼地方?”我開口問他,耳聽他聲息起又伏,啞郎垂首,他三兩步走至一纏繞着藤蔓的地方,用手撥了一下。
我湊過去一瞧,裡面赫然有一塊石碑,上面刻着三個字——蝴蝶谷。
彎身的動作沒有收回,眼前的啞郎也沒有将他的手從撥開的藤蔓上挪開。
我的視線從啞郎帶着紗羅的面上掠過,手上蠢蠢欲動,到底沒有伸手拽下那塊紗羅。
待我站直身體後,啞郎放下了手中的藤蔓。我看了眼谷内,“這便是你要帶我玩的地方啊……”語氣沒什麼不同,但身邊啞郎的呼吸停滞後陡然變粗。
他在等我的評價。
我挑眉看了他一眼,“進去瞧瞧。”
啞郎重重點頭,他遮蓋住的眼神似乎在打量我。我自問沒甚可怕,便任由他觀察。
一個昂首闊步、一個走兩步觀察旁邊的人,兩人便這樣走進了蝴蝶谷内。
山丘交錯,一眼望去春樹暮雲枝繁葉茂,漫山遍野姹紫嫣紅盡獻我二人。谷中一條蜿蜒曲折的溪流,溪水清澈見底,撞擊在或大或小的石頭上時便譜了一曲動聽的歌謠。
收回視線時,久不見啞郎動作的我側首瞧了過去,這才發現在我迷了眼前景時,啞郎他……似在屏氣凝神地瞧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