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疏卿插着兜漫無目的地在台階上面上上下下，感受着臉上吹拂而過的風。

他正粗略地掃過小販們面前的商品——項圈發卡、款式新穎的冰箱貼，甚至于把鍋擺出來烤的雞蛋仔，旁邊卻忽地傳來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

“是要買傘嗎？”

虞疏卿一愣，低頭發現自己站在一個老太太的傘筒前面，對方可能是誤會他要買傘了。

“啊，我不買傘。”他微微俯身，手撐在膝蓋上，又指了指外面的豔陽天，“老人家，今天天氣這麼好，怎麼想起來出來賣傘了？”

“哪裡啊，我今天看天氣預報，今晚要下暴雨嘞。”那老太太見他不買也沒生氣，默默地把遞過來的傘又收了回去。

虞疏卿又擡頭望了望天空，一個不小心被陽光晃了眼睛，他下意識低頭避開，再擡眼時一個逆着光的身影就出現在眼前。

虞疏卿皺着眉，眼睛裡還盛着點陽光刺激出來眼淚，小聲叫她：“淩妄。”

淩妄“嗯”了一聲。

虞疏卿低下頭才發現她手上提着一個袋子，裡面居然裝着一堆黃澄澄的橘子。

那一個個圓潤果子顔色鮮亮，綠色的梗上還連着葉子，上面殘留着老闆噴灑上去的透明水珠，湊近聞還有一點柑橘特有的淡淡的澀味。

他第一反應是她給自己買的：“怎麼買這麼多？”

淩妄把那個袋子放到背後，躲開他伸過來的手：“這不是你的，哥。是給你同學們的見面禮。”

虞疏卿雖然不怎麼愛吃柑橘，但一聽這話可就不爽了，他直起身，一隻手反手插着腰，擺出一副不滿的樣子：“什麼意思，憑什麼他們有——”

下一秒，淩妄指腹輕輕一抹，手腕一翻，變戲法一般變出一支白玫瑰，還沒等虞疏卿換口氣，她又從背後取出另一支。

“這才是哥的。”她笑眯眯地傾身，将虛握着兩支開得正盛的花的手放到他跟前。

虞疏卿：“……”

……就我沒有。

“真是的，”虞疏卿沒好氣地接過來，嘴上怪罪着她，“好歹讓我把話說完吧。”

他目光還沒離開淩妄，擡手把兩支白玫瑰當發簪一樣插進頭發裡：“怎麼樣？”

“很好看。”

賣傘的老太太眼神在他們兩個人之間徘徊，然後一臉了然笑了一下：“女朋友啊，哎喲好會哄人哦。”

“……！”虞疏卿大腦還沒反應過來她說了些什麼，雙頰反倒先泛起绯紅。

他下意識掃了一眼淩妄，發現她仿佛是什麼都沒聽到般無辜地看向他，隻好小聲辯解：“不是……這是我妹妹。”

“妹妹呀？”老太太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自己的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看我這眼神。”

淩妄這時候開口了，輕聲道：“給我一把傘吧。”

老太太一愣，然後匆忙遞給她一把透明傘：“來，十三塊。”

淩妄掃碼給她轉了錢，拿着傘對老太太說：“婆婆，下午早點回去吧。”

剛才略顯尴尬的氛圍一下煙消雲散，老太太聽到這話瞬間喜笑顔開：“诶，诶，這小姑娘懂事得很。”

淩妄抿嘴笑了一下，攬了攬虞疏卿的肩膀：“走吧，哥。”

站在一眼甚至望不到頭的電梯上，虞疏卿不解：“你買這個做什麼，拿着不麻煩啊。”

“天氣預報說今天晚上有雨，”淩妄笑着解釋，“如果真的下雨了有傘就不用擔心了，要是沒有，那個婆婆也不至于空手回去。”

虞疏卿“噗嗤”一聲笑出來，擡手一下拍在她的頭頂，用力地揉了揉。

“唔……”淩妄早上打理過的頭發被他揉得有些亂，但也隻是無奈地任他擺布。

好不容易走完一連串的電梯，虞疏卿跟着淩妄一路走進站廳，買票、上車。

工作日這個點擠地鐵的人很多，幸好他們上去的時候跟前正好有幾個人下車讓出座位，虞疏卿連忙拉着淩妄過去坐下。

一開始地鐵還在地底行駛，虞疏卿翹着二郎腿湊到淩妄面前強制她陪自己刷視頻。結果沒過多久，一擡眼就發現地鐵已經開到地面上了。

他回過頭，透過車窗看見遠處大片的雲洶湧着，在一碧如洗的晴朗天空的托舉下，像極了海面上的浪花，彌漫的雲霧就讓在光照射下鍍了層金邊的高樓輪廓顯得格外朦胧。

——绮麗得如同海市蜃樓。

虞疏卿眼睛一亮，頓時來了興緻，拍了拍淩妄的肩膀：“來來來，拍個照。”

不等淩妄回應，他就伸手舉高手機，讓攝像頭從斜上方四十五度的角度俯拍下來。

等相機聚焦，虞疏卿稍稍仰頭，往淩妄那邊挪了挪，這個角度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靠在淩妄的頸窩。

手機上的畫面微微搖晃着。

他看見自己插在後腦勺的白玫瑰在燦爛的陽光下仿佛被撒上了閃亮的金粉，又像是數張白色信紙被金色墨水鋼筆寫下了暈染開的字。

花瓣随着他的動作拂過淩妄的鼻尖，她似乎是癢到了，忍不住低了低頭，唇瓣便無意間擦過了他的發絲。

虞疏卿手一抖。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