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妄也笑着,看上去心情不錯。
看到不遠處熟悉的院子,兩人加快腳步。
這個時間的天氣很舒服,沒有白天那麼炎熱,小區裡又到處都是鮮亮的充滿生機的綠色和茂盛的花叢,很适合散步。但虞疏卿可沒心思散步,打開院門就大步走了進去。
“……”
淩妄歎了口氣,回身把他甩開的院門鎖起來。
“淩妄。”
淩妄“嗯?”了一聲轉過頭,然後就怔住了——
虞疏卿站在不遠處,卻沒着急進門。omega微微仰着頭,眉眼彎彎,張開手臂,敞開的衣擺被吹拂着。
他說:“淩妄,你抱一下我。”
淩妄沒問為什麼,隻是一言不發地上前,也像他那樣打開雙臂。
虞疏卿主動抱住她,頭剛好埋進她的頸窩裡,洗衣液的山茶花味滞留在布料纖維裡,此刻充斥在他的鼻腔。
頭上傳來藍花楹在風裡簌簌的摩擦聲,流動的雲被垂在連綿山間的夕陽餘晖染成各種顔色,像正在被上色的油畫,隻有那片天空是始終單一的克萊因藍。
黑色的鳥排着隊飛過,作為這幅畫的污漬存在着。
虞疏卿的手此刻正圈着她的上腰,但他能感覺到淩妄的手甚至沒有碰到自己的背,是個相當有風度的抱法。
“淩妄。”他悶悶地開口。
“嗯。”淩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高考結束了。”
“嗯。”
“我馬上要成年了。”
“嗯。”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麼一個溫暖的懷抱裡鼻尖一酸:“我還不知道未來要幹什麼,我……我是不是——”
“沒關系。”淩妄的聲音永遠都是那樣溫柔,不用去思考虞疏卿也知道她還笑着,“哥很幸運,還有很多路可以走。”
虞疏卿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沒把她的話聽進去,隻是在她頸側幽幽地抱怨。
“不想成年……成年了就連任性一點都不可以了。”
淩妄的氣息輕輕噴灑在他耳邊:“不要再為以後的事情擔心了。”
可能是因為青春時期的多愁善感太久被壓抑在被定義為蓬勃的朝氣裡,又可能是因為這個安靜的夜晚被調制成了某種催化劑。
各種莫名其妙的情緒此時一鼓作氣地噴薄而出,竟讓活了将近十八年的虞少第一次感覺到這麼重的焦慮感,絲毫沒有被安慰到。
于是他抱得更緊了一點。
淩妄:“嗯……咳。”
虞疏卿立馬松開她,單手插腰拍了拍她的肩膀,揚起眉毛道:“晚上去給你買藥,走,進屋裡。”
他好似平常那樣,先一步轉身朝門口走,卻被淩妄沉聲叫住。
“哥。”她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媽是不是跟你說什麼了?”
虞疏卿:“……”
他慢吞吞地轉過一半身子,用一種頗為哀怨的眼神看向她:“怎麼什麼都瞞不過你。”
淩妄微微扯了扯嘴角。
虞疏卿一邊開門一邊拿出手機,翻出他昨晚和燕竹枝的聊天記錄後丢給了她。
淩妄一條一條挨着看起來——
【竹子】:我先前跟你說的話你好好想想。
【竹子】:之前你就說沒有想好以後要做什麼,我和你虞媽為了讓你到大學選擇面更廣一些,才商量着決定了你現在的選科。
【竹子】:我們之前就說過你想去做什麼我們都會支持你的,但你都快成年了,壓根一點目标都沒有。
【竹子】:我們不是不能像别人家一樣讓你不去工作,無憂無慮地過一輩子。
【竹子】:但是,阿疏,你不想成為這樣的人吧。
虞疏卿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難得端端正正地用手遮住膝蓋,帶着點緊張看向身邊的淩妄。
半晌他重重地歎了口氣,到底還是把腿翹起來了:“……我真是越看越感覺有道理。”
淩妄放下手機。
虞疏卿身體前傾,托着下巴:“淩妄,你會不會也覺得我——”
“我不知道你覺得我會怎麼看你,哥,但——不會。”淩妄打斷他,挪到他身邊,将手機放進他手裡,然後保持着這個姿勢語氣輕松道,“不在還迷茫的時候迷茫一點,難道不算是一種浪費嗎?”
“……啊。”虞疏卿一愣,随即埋頭笑出來,“嗯,是啊。”
“所以,放輕松,哥。”淩妄在他回握前抽回手,“還有我在呢。”
虞疏卿垂眼,看着那隻還帶着點不屬于他的溫度的握着手機的手,悶悶地應了一聲。
“不要太焦慮,你已經比很多人厲害了。”淩妄笑着一攤手,“但如果你有一天不想工作了,我這裡永遠歡迎你變卦反悔。”
“我沒有……也就你會覺得我在焦慮了。”虞疏卿本來想反駁,但最後也隻是是弱弱地回了一句。
淩妄往沙發上一靠,笑了一下,扭頭看向窗外:“……好歹我陪了你這麼久。”
這句話倒是藏着點被輕視的不滿了,淩妄話音剛落,下一刻卻突然感到肩膀一沉,久違的感覺讓她身體頓時僵硬。
外頭藍色的花沉甸甸的,重得要壓折枝桠。
虞疏卿輕靠在她肩頭,半阖着眼。
“……淩妄,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