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疏卿回了句“馬上出來”,一把奪過淩妄攥在手裡的藥:“我來拿,走,回家了。”
他帶着淩妄走出醫院,在室外停車場裡找到了霍叔的車。
霍叔正在駕駛座上啃不知道從哪裡買來的玉米棒,看見他們過來就飛快地把手擦了擦,把鎖摁開了。
虞疏卿開門先把淩妄推了上車:“真是麻煩了,霍叔。”
霍叔捂住張開的嘴,一個勁兒地擺擺手:“哪裡哪裡,車上睡得還怪習慣的。”
虞疏卿摸摸鼻子,試圖學着他媽的樣子表達感謝:“要不去我家提兩箱核桃奶給小珊帶回去吧。”
“老談這些,傷感情。”霍叔一腳油門,打着方向盤拐出了醫院,“——走,帶你們回去。”
回去的路上霍叔開得沒先前那麼急,反而給了虞疏卿他們一次意料之外的看日出的機會。
他看着一點一點從連山的輪廓下蔓延出來的魚肚白,埋頭揉了揉幹澀的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他記憶最深刻的地方還是昨天的黃昏。
車子再一次在小區門口停下,虞疏卿推門下車之前跟霍叔再三道過謝,目送着他的車消失在路口才帶着淩妄回到家裡。
他上樓把淩妄往床上一擱,坐在她床頭把醫生開的藥的說明書挨個看了一遍,然後用溫水兌了一杯顆粒劑放在她床頭。
“哥。”淩妄叫了他一聲,擡手攔住他要來摘自己口罩的動作,“你先出去。”
“……行行行,”虞疏卿拿她沒轍,跑去浴室裡随手找出一張看上去沒被用過的毛巾,打濕之後幫她墊在了額頭上。
淩妄有氣無力地笑了笑,說了句“謝謝”。
虞疏卿搖搖頭,俯身湊近她,近到他連淩妄略顯沉重的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你快點好。”他垂眉輕聲道。
淩妄似乎覺得好笑,閉着眼睛彎了彎嘴角:“嗯。”
虞疏卿撇嘴,嘟囔了一句“笑什麼”就起身替她把卷邊的被子鋪平,臨走前還貼心地拉上了窗簾。
關上門後松懈下來的一瞬間,虞疏卿頓時感到一陣暈眩,他連忙扶着頭給自己灌了一杯熱水,一口一個“不行了”就倒在了沙發上。
“……”
真是貨真價實地熬穿了。
他把自己蜷成一團,摸索着拆開了一個抱枕被,扒拉扒拉就裹在了身上。
“呼……”
哪知虞疏卿剛睡了一陣,就被才醒來精神抖擻的維納斯鬧醒了。
白色的小貓跳到他身上踩來踩去,還試圖鑽進他的被窩裡,然後被滿腦門黑線的虞疏卿無情地捏着後脖頸扔到了地毯上。
維納斯不滿地叫了一聲。
虞疏卿歎了口氣,順着這口氣重新軟綿綿地躺下去,:“喵什麼喵。”
背部接觸到沙發的一瞬間,被他随手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就跟故意一樣,突然發出了一陣尖銳的電話鈴聲。
虞疏卿“唰”地一下彈起來:“……”
維納斯幸災樂禍地踏着小步子走開了。
他徹底服了。
花了将近半個多小時,他接連應付了幾個不知道哪些學校打來的電話,順帶把他班主任發來的消息一并回複了。
總算處理完所有事情,趁着手機沒有新的消息進來,他立馬打開了免打擾,理好被子打算繼續睡回籠覺。
“……”
這一覺睡到下午,愈來愈濃的陽光似乎怕隻蓋了一層單薄毯子的omega被冷到,靜悄悄地穿過玻璃窗,将他籠罩起來。
虞疏卿還沉溺在一個有關于夏天的夢裡,就忽然被一聲輕飄飄的呼喊喚醒。
“哥。”
色彩斑斓的夢境像是一個易碎的氣泡,“啪”地一下破開了。
他的眼皮顫了顫,然後緩慢地擡了起來——頭頂是透光的薄毯,一個模糊的影子就這麼投在了他眼前。
虞疏卿腦子不太清醒,下意識把蓋住腦袋的布料拉了下來,支起身子:“幾點——”
未問出口的話卡在了喉嚨裡。
淩妄頂着一頭略顯淩亂的頭發,單膝跪在他身邊,虞疏卿這麼一動,他們之間的距離陡然拉近,鼻尖幾乎能夠貼在一起。
“!”
就這麼幾次呼吸,虞疏卿的鼻梁就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哥——”
話音未落,淩妄就看着他猛地鑽進了毯子裡,一陣翻騰後毛毯下的人就跟死了一樣毫無動靜了。
“哥?”淩妄不明所以。
毯子下還是一片死寂。
淩妄也不着急,一言不發地在旁邊等他。
半晌後,一截纖細白皙的手臂從毛毯下探了出來,摸索着撫上了她的臉龐,然後在她鼻子上洩憤似地捏了一下。
淩妄搞不懂他是想幹什麼,忍俊不禁:“……”
那隻手繼續不安分地緊貼着她的皮膚向上滑,最終在她的額頭停下了。
“退燒了。”虞疏卿在毛毯下悶悶道。
“嗯,”淩妄握住他的手,“已經兩點了,起來吃飯吧,哥。”
虞疏卿任她抓着自己,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瘋狂用另一隻手給自己降溫。
過了很久他才問了一句:“今天幾号了。”
淩妄似乎也不太清楚,持續一天多的發熱讓她對時間的流逝沒有平常那麼敏感了。
她瞥了眼外面那一整片郁郁蔥蔥,伸手輕輕拿開他蓋在臉上的毯子,試圖讓他去聽一聽窗外的蟬聲。
“六月要過去了。”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