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忍下心頭的惡心,低聲回禀着,“那對母女是明威将軍麾下一個姓莊侍衛的妻女,莊侍衛原本是有一子一女的,三年前那小男孩病死了,如今隻剩下她們母女二人在一間茅草屋相依為命。”
“莊侍衛是莊木柱家中第二個兒子,當年征兵之時他被推出去了,後來步步高升,銀錢也多了,那家子待那母子三人也尚可。可自四年前莊侍衛戰死,那母子三人就被趕出了莊家門,那小男孩在三年前的冬天感染風寒去的。”說到這裡,空青突然就停了下來,臉上多了絲難以啟齒之色。
莫雲笙沒有給她猶豫的機會,命令道,“繼續說。”
“因着石頭莊每個月都發放銀子,所以在那小男孩死後那些村裡人似乎也怕了般,偶爾也會接濟一下那對母女,但據奴婢打探來的消息,村裡的大部分的婦人們都額外憎恨她們,但近半數的男子都曾接濟過他們,也、也時常會出沒她們的家中...”
空青說得隐晦,莫雲笙卻一下子反應過來她話中之意,臉色頓時冷了下來,“這些年發給莊侍衛家屬的銀子去哪兒了?”
“都被莊木柱的拿走了,他還有兩個兒子,膝下孫子孫女有六七個。”
莫雲笙隻覺得一陣陣惡寒,她立刻起身道,“備馬車,我要親自過去看看?”這件事情她不弄清寝食難安。
玉竹見小姐突然冷了臉有些不明所以,“小姐若是想見她們讓人帶回府即可,何必屈尊降貴去那些鄉下之地?”
空青似是也想到了什麼般道,“小姐,要不奴婢去跑一趟?”
“你去了便打草驚蛇了。”莫雲笙搖頭道,“我要的就是他們措不及防,這樣我才能知道真是的情況。”
“小姐。”玉竹總覺得小姐的話有些奇怪。
莫雲笙朝着玉竹道,“你留在府上,空青跟我去即可。”莫雲笙頓了下道,“再帶上幾個府衛。”
“是小姐。”空青不再遲疑,領命去安排了。
莫雲笙接過披風也走了出去。
馬車行駛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一晃一晃的猶如莫雲笙的心情,她不知道自己會見到怎樣的一對母女,但她想烈士的家屬應該得到安穩的生活的,畢竟那是他們的親人抛頭顱灑熱血換了的太平盛世。
如果世道連她們都容不下,那就太悲哀了。
“小姐,到了。”空青将人扶下後,低聲說了句,“我們來的路上身後一直遠遠跟着兩匹馬。”
随着莫雲笙話落,那騎馬的主仆二人也近前了,“雲笙。”看到馬車下來的女子,盡管他早有猜測,但真的見到人時李钰翰還是意外的,“你怎麼來了?”
莫雲笙眸光粼粼地看着高頭大馬上的男子,出聲道,“你因何而來我便因何而來。”
李钰翰怔了一下,似是沒想到她會這般坦誠相告,又似乎沒想到她也對這件事情上心,“我以為你不願再沾染李家的事情了。”
“李钰翰,他們不隻是李家的親衛,他們也是大虞的烈士,我來...為的不是李家而是他們。”莫雲笙笑得婉轉,“大虞的子民不應該讓戰場上的英雄流血再流淚。”
李钰翰眼孔微顫地看着面前嬌嫩的面容,他一向不喜歡這等太過嬌貴脆弱的存在,可直到這一刻李钰翰才發現,莫雲笙并非他想象中的那等不食人間煙火的貴女,她也有一顆炙熱的,憐憫的愛國之心,盡管他們的從事的方向不同,但都為着同一個方向努力着。
想到這裡李钰翰釋然地笑了笑,看向莫雲笙的目光中多了絲欣賞和敬重,“你說的對,是我狹義了。”為曾經的自己承認了那些目光短淺的看法而緻歉。
莫雲笙不在意李钰翰的看法,但有這人在她的人身安全大緻是有保障的。
李钰翰見已經有村民注意到他們了,朝莫雲笙道,“我們走吧。”
“好。”護衛找了個領路的婦人,一行人走到一間破爛的茅草屋前,那婦人剛想開口說話時,四五個男子慌慌張張地從屋内跑了出來。
見到門口的這些衣着華貴的人時,哆嗦地跪了下去。
莫雲笙見他們衣衫淩亂,似是想到什麼般喊道,“一個都不準放走。”說罷她快速地越過衆人來到了房門前,擡手狠一狠心推開了房門。
一股惡臭酸澀的氣味瞟了出來,莫雲笙看着木闆上渾身赤裸的母女二人,她們的眼神空洞麻木,莫雲笙的眼眶瞬間泛了紅。
“都退後!”莫雲笙低喝了一聲,身後的侍衛瞬間将房門擋得嚴嚴實實的,連李钰翰都不能靠近一步。
李钰翰見莫雲笙情緒這般激蕩,似是想到了什麼,後退了一步,轉身避讓開了視線,他看着跪在茅草屋外的幾個人,眼神沉沉如墨。
“畜生!”空青也紅了眼眶,她轉身将房門關上,那吱呀的,透着風的門框上有着細細碎碎的痕迹,像是在彰顯着它不堪歲月的侵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