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鄧将軍找到了。”川柏急匆匆來報。
傅修文眉眼一松,立即追問道,“人可安然?”
“已經讓大夫看過了,沒有性命之憂,現下已安置妥當。”
“帶路。”傅修文一刻都沒有猶豫,當即擡腳就往外走。
當他接到盛京魏家被牽扯進科舉舞弊時,就知道北城一旦接到消息,必然會反應過來其與越國通敵之事已然暴露。
困獸之争必然猛烈,所以他必須在這段時差裡找到鄧先,控制北城。
可如今的北城四面皆是敵寇的探子,須得步步小心,故而進程緩慢。傅修文原已預備好有一場硬仗要打了,沒曾想峰回路轉,鄧先竟還活着,人也找到了。
如此一來事情就好辦多了。
“世子。”門衛拱手輕喚,傅修文額首免禮,目光落在屋内的床榻上,那裡躺着一道瘦弱如柴的身形,厚重的被褥下微微隆起的弧度若不細看,竟難以察覺那裡有個人在内。
一個征戰沙場多年,八尺多的男兒竟虛弱至此,可見被囚禁的時日裡遭受了怎樣的折磨。
“鄧将軍。”傅修文輕喚。
鄧先低垂的眼簾掀起來,渾濁的眼球中閃過抹銳利,視線落在傅修文身上半虛半實,似半響才認出來人,聲線粗粝沙啞,“文淵侯世子。”
“晚輩傅修文見過将軍。”傅修文自報家門,謙和有禮地朝着對方行禮。
鄧先面色無恙地看着對方,緩緩問道,“你為何在此?”文淵侯府乃是勳貴文臣,又因着些陳年往事而沉靜多年,他的繼承人為何在這等特殊時候出現在北城?
鄧先不得不多想,尤其是遭遇親近之人背叛之後,他戒心甚嚴。
傅修文開門見山道,“魏家勾結越國,把持北城,意圖犯我大虞國土,亂之國昌,如此狼子野心昭昭可見,今我奉命特來徹查此事,以清北城之亂。”
“這麼說...你是奉皇命而來的?”鄧先眸光沉沉地盯着傅修文,語氣中暗含試探,“你有何憑證?”
傅修文不答反問,“将軍因何被困?對于魏家之事又知道多少?”傅修文來到北城時就察覺到了這座邊城已經被越國完全滲透了,那麼作為原先南北軍統領的鄧先,他的存在反而是種阻礙。若他是越國人,絕不會留給自己這般大的隐患。
鄧先沉默不語。
傅修文心思沉沉,斟酌地開口道,“鄧将軍,北城如今危在旦夕,稍有不慎整座邊城的百姓都會陷入戰火中,魏家牽扯進了科舉舞弊之中,陛下已派遣龍虎衛前往此地查證,一旦事情查實,魏家就會被判決。
你認為依着魏家的行事,他們會坐以待斃嗎?一旦盛京的事情傳到北城,北城...危已。所以...鄧将軍,現在我們隻有合作才能将北城的禍亂降到最低。”
鄧先何嘗不知道其中的重要,可是...通敵之人并非隻有魏家,更是牽扯進儲君之争,而文淵侯府...立場不明,這位文淵侯世子雖才華橫溢,頗得陛下恩重,可...在朝堂上毫無建樹,鄧先如何能信他?
他想保下北城的百姓,但他也想護住家人,忠義兩難,由不得他半點行差踏錯。
“傅世子,你是誰的人?”
“我奉旨而來...”傅修文手腕一翻,一枚玄鐵造就的徽章令牌出現在他手掌中。
鄧先視線掠過那枚令牌,瞳孔微縮,繃緊的面容微微怔愣,輕喃出聲,“原來如此...”
傅修文開口要求道,“北城事宜、南北軍防還請鄧将軍配合行事。”
“你是...”鄧先話至嘴邊又咽了下去,他曾聽聞陛下手中有支暗探監察着虞國各地以及朝中重臣,但這支暗探從未謀面,因而這些傳聞亦真亦假。
鄧先原以為是假的,畢竟魏家行事雖隐秘,卻盤根已久,若當真有這麼一支暗探,哪些人如何送得進盛京,又如何能瞞天過海。
可不曾想今日他卻見了廬山真面目。
“時不待人,鄧将軍!”傅修文語氣壓重了兩分。
鄧先知道他必須抉擇了,他看着傅修文淡漠無聲的面容心底幽幽歎了口氣。
“我手下嚴、黃兩位副将可用。”
傅修文點頭,靜待下文。
“城西郊外、城隍廟宇...”鄧先低語了幾聲,随後道,“你隻要拿着信物過去,他們會信你的。”
傅修文額首,擡手捏了下被褥,輕聲朝鄧先道,“鄧将軍安心靜養着,待北城事了,我會送你回去與家人團聚的。”
鄧先十指蜷縮,眉眼凝肅地盯着傅修文。
傅修文微微颔首便起身出去,鄧先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心氣洩了下來,怔怔地靠在床背上,心頭翻江倒海。
世人都被騙了,這位篡位中的淡泊冷清的傅世子,在拿捏人心、算計籌謀方面獨具慧心,難怪年紀輕輕便能深得皇恩了。
傅修文不知鄧先的猜疑,便是知了也不會放在心上。
比起籠絡這位鄧将軍的信任,更迫在眉睫的是掃清北城的敵寇。
“哒哒哒...”傅修文剛走出院門,馬蹄聲急促而起,川柏的身影飛奔而來,見到世子時眸色陡然亮起,急匆匆翻身下馬禀告道,“世子,越國大軍壓境,我軍節節敗退,北城危在旦夕...”
“事情敗露了!”傅修文眸色一沉,沉吟過後朝川柏低語幾句,囑咐道,“速去速回。”
“是世子。”
馬蹄聲再次遠去,川谷看向翻身上馬的世子,連忙追上道,“世子,您要去哪兒?”
“眼下隻有西北軍可以阻擋越軍的步伐,北城不能淪陷,否則...”越國軍隊便會一路北下,直壓燕城,且不說一路上的百姓會陷入戰火之中,便是大虞以及四周的虎視眈眈的鄰國,也會随之兵起,那麼整個大虞就會陷入戰亂之中。
聖上身子虛弱,難保不會有人趁機行事,盛京...
“屬下去西北軍,世子您留下來。”西北軍如今被内奸把控着,世子這一去無疑以身犯險,川谷一想到這裡就心急如焚。
他急切道,“屬下定将給嚴、黃兩位将軍請來見世子。”
“眼下戰事近在眼前,西北軍之事不容有失,我必須親自去一趟。”傅修文知道川谷所想,但即便是嚴、黃兩位副将是鄧先所言的可信之人,傅修文還是保留的戒備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