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關于愛的心願。
蘭又嘉的笑容裡沒有半分瑕疵:“實現了,兩年前就實現了。”
他得到愛了。
或許還是怕這句徹徹底底的謊話露餡,他又想起來什麼似的,匆匆問道:“對了,下周六晚上,程叔叔你有空嗎?我的畢業晚會就在那天——”
話音未落,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
蘭又嘉愣了愣,從口袋裡拿出來,掃了一眼。
程醫生注視着他的神情,問:“男朋友?”
他将手機調成靜音,沒有否認,面露驕矜:“沒事,我等會兒再打回去。”
見狀,程醫生臉色未改,似乎回想了一下行程,然後抱歉地說:“我很想去看你的畢業晚會,但那幾天我要出差,不在京珠……你先接電話吧?萬一有急事。”
“好吧,沒關系,我原諒你。”蘭又嘉揚起唇角,明豔熱烈一如往昔,“反正聽不到我彈的鋼琴,有損失的是你。”
“嗯,我現在就開始遺憾了。”程醫生很配合地應聲,最後叮囑他,“嘉嘉,以後要好好吃飯。”
萍水相逢的偶遇到此畫下句點。
不出意外的話,這大約就是他和程醫生見的最後一面了。
離開時,蘭又嘉回頭深深望了他一眼,帶着輕快的笑。
“再見,程叔叔。”
他告别了那片未到花期的桂花樹,漸漸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人潮熙攘洶湧,天光雲影流動,停留在原地目送的那道身影過了很久,才轉身上樓。
蘭又嘉走進街尾那家新開的面館,要了一碗招牌面,等待的間隙,回撥那個未接來電。
剛才打來電話的是他大一大二時的室友柯雲川,當時關系還算不錯,後來他一心戀愛,也搬出了宿舍,就成了交集不多的普通朋友。
——無論如何,這個電話都不會是“男朋友”打來的。
傅呈鈞從來不會主動聯系他,偶爾幾次有事找他,也是秘書或助理代為轉達。
他有太多事要忙,感情隻是他人生版圖裡最不起眼的一片邊角料,是可有可無的調劑品。
在電話的等待音,蘭又嘉漫無邊際地想着,直到聽見話筒那端傳來的聲音,背景很嘈雜:“喂,嘉嘉?……呃,你現在還好嗎?”
“什麼?”面對突如其來的關切問候,他有點疑惑,“怎麼了?”
“沒事嗎?你沒事就好。”
那邊的聲音安靜了一些,像是柯雲川特意走到了旁邊:“答辯結果出來了,我們班都過了,大家就說今天一起聚一聚,算是畢業前的散夥飯,昨天在群裡通知的,班長也小窗問了,但你一直沒回。”
蘭又嘉完全想不起來在這混亂動蕩的兩天裡究竟收到過什麼消息,便抱歉道:“這兩天有點事,沒留意消息,是今天晚上嗎?”
柯雲川說:“他們說要玩一天,所以中午就出來唱歌了。我知道你估計在忙,你剛慶祝完生日嘛,所以本來也沒多想。”
他猶豫片刻,歎着氣道明了來意:“但是剛才坐下沒多久,姜黎就說、說那天看到你在餐廳出事了,救護車都來了,說你第二天來答辯穿長袖,而且到現在我們都聯系不上你就是因為這個,還提到你男朋友……什麼什麼的,所以我覺得還是要問問你,畢竟你今天不在,也沒人能替你解釋,都隻能聽他說。”
柯雲川說得很委婉,蘭又嘉依然聽明白了。
目睹他過敏被送醫那一幕的姜黎,估計憑空編造了一個足夠難聽的故事,連他關系已經轉淡的昔日室友都聽不下去了。
于是蘭又嘉真心實意地說了謝謝,同時問他:“你們在哪裡唱歌?”
“不客氣,你不嫌我多事就行,我們在——哎,你要過來嗎?”
柯雲川的語氣很意外,令蘭又嘉忍不住笑了出來。
從他跟傅呈鈞在一起之後,幾乎沒有參加過聚會一類的活動,像個獨來獨往的透明人。
“對,我吃完午飯就過來。”他認真地說,“因為不忙了……以後也不用忙了。”
沒有人再需要他全心全意地去愛。
鮮香四溢的招牌面剛端上來,蘭又嘉拿起筷子,最後問電話那頭的人:“對了,那裡有沒有什麼招牌小吃?”
他依然毫無食欲,卻也不想自己瘦得那麼難看。
而且,他答應了程醫生要好好吃飯的。
一小時後。
蘭又嘉到達目的地,下車後徑自走進面前這家裝修華麗定位高端的會所,立刻有侍應生熱情地迎上來。
送他來的出租車掉頭離開,卻有另一輛原本要駛離的豪車,忽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親愛的?忘拿東西了?”
身旁的女伴一邊問一邊黏上來,胸前的波濤有意無意地撞上男人纏滿繃帶的那隻手臂。
“……”正專心盯着車窗外的宋見風倒抽一口冷氣,“輕點!豹子傷還沒好!”
“好嘛。”女人努了努嘴,同他一道望出去,“那你看什麼呢?又看上哪個妹妹了?”
“别胡說。”宋見風随口否認,目光卻始終沒有移開,漸漸染上一抹興味,兀自嘀咕起來,“沒看錯啊,就是他,老傅不至于帶着人在這兒談生意吧?”
女伴問:“誰啊?”
回答她的是車門被哐當甩上的聲音。
“你把車開回去吧,晚點再聯系你。”
一貫熱衷于追逐危險和未知的攝影家仿佛找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長腿一邁,頭也不回地追着那道身影走了進去。
那個滿心滿眼都是傅呈鈞的漂亮青年怎麼會一個人出現在這種地方?
不行,他得替老傅盯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