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正是冰雪消融朝春暖花開過度的時節,白日裡寒風凜冽,夜裡雨水連綿。
又是一場夜戲結束,片場安靜得可怕,所有工作人員都大氣不敢出一下,自顧自做着自己的事兒。
角落裡,男人略帶譏诮輕蔑的語氣傳來,他對面是一個身着古裝的少年,少年有着一雙貓兒般的琥珀色眸子,此刻正狠瞪着男人,一副委屈又不服氣的模樣。
“陸霁風,你太過分了!”少年忍無可忍,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但少年所謂的生氣也就聲音大了一點。
陸霁風的長相是公認的英俊,眉目深邃,鼻梁挺直,身形高大,往那兒一站便有着貴公子般的矜貴,隻是嘴角一彎,本性的惡劣就露出來了,“時皎,說你演技爛有問題嗎?”
當然沒問題,時皎自己也知道,他本職是歌手,真正的工作是為電影錄制宣傳曲和主題曲,出演這個角色完全是救場,但沒想劇組另一角色的扮演者也出事了,編劇靈光一現、大筆一揮,直接把戲份全加給了時皎這個角色。
于是,時皎從客串變成了配角,待兩天就走變成了待全程。
陸霁風不到三十便已斬獲了國内外大大小小一堆影帝獎項,他實力硬,背景深,對合作藝人的演技要求很高,最看不慣的就是帶資進組的花瓶。
恰巧,時皎不僅演技差,還有着一張格外出挑的臉,以及有一些不太好的傳聞。
開機半個月,時皎已經被訓五次,吓得經紀人安雲連夜給時皎安排了表演老師,經紀人也提出過,要不然退演得了,不差這點兒違約金。
然而時皎是個倔強的性格,别人越是不看好,他越是要做好,而且陸霁風每天罵他,那他更要待在對方眼皮子底下,給對方找不痛快。
時皎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對,我演技爛,就陸老師厲害,成了吧!”
說罷,時皎扭頭就走,轉頭一瞬,挂在眼睫上的兩滴淚就掉了下來,時皎都快委屈死了,嗚嗚,怎麼可以不喜歡小貓!這簡直就是他遇見的最可惡最讨厭的人類!
看着少年匆匆離開的背影,陸霁風眼裡沒什麼波動,反倒是他的經紀人程桐眉頭皺了皺,說:“皎皎演技不行,你多帶帶就好了,他還是一小朋友呢,你太兇了。”
陸霁風欲言又止,神色複雜,他有很兇嗎?不就是正常提出意見而已。
程桐知道陸霁風就是一大少爺脾氣,說話從來不給人面子,說得好聽是直率,說得難聽是惡劣,她打算明天給時皎送個小禮物,當是替陸霁風道歉了,一面又讓才趕來的時皎助理趕緊跟去看看。
夜色朦胧,空中飄着細雨,助理抱着保溫杯很是茫然,怎麼一會兒就不見人影了啊?!
不見人影卻有貓影,一隻三花小貓在雨中狂奔,小貓生得極其漂亮,臉圓,眼圓,爪爪也很圓,小貓的毛很長,三花顔色如同層層雲朵般鋪開來,是一隻頂可愛的三花小貓。
隻是這隻小貓甜美的臉蛋上似是浮着一層人類般的委屈,耳朵也緊緊向後抿着,很不開心的模樣。
時皎是一隻小妖精,千嬌萬寵長大,小貓形态憨态可掬,人類形态長相漂亮,順風順水了二十多年,頭一回在陸霁風那王八蛋人類那兒碰硬釘子。
每次被訓的時候,時皎都想變成貓貓撓花陸霁風那張臉,長得好看有什麼用!脾氣那麼差,小心以後沒有老婆啊。
雨水淋濕了小貓的毛毛,也掩去了小貓的眼淚。
時皎除了委屈之外還有茫然,他也不想演技差,他也想好好演,進組半個月,時皎有一半的時間都在開小竈,導演和很多人都誇他有進步,除了陸霁風。
小爪刹車,碰碰地上的積水,又擡擡小爪,粉色的肉墊已經變得黑乎乎,白色的毛毛上也染上一層灰色的水漬。
時皎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琥珀色的貓瞳浸出一層水霧,整隻貓貓破罐子破摔直接砸進水坑裡,誰家小貓這麼命苦啊。
這場雨今夜大概是不會停了,時皎難過夠了,又變成超樂觀一隻小貓,他哒哒哒往前走了幾步,擡起小貓頭,抽抽粉色的鼻子,試圖辨認出這是影視城的哪個方位。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過去了……時皎辨認失敗,他東走走,西走走,感覺像在迷宮中,琥珀色的圓溜貓眼裡透着迷茫,最後隻能蹲坐在原地,局促地踩着爪子。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打來兩束亮光,照得小貓閉了閉眼睛,小耳朵朝後抿了抿。
車内,程桐還在跟陸霁風說今晚的事兒,陸霁風敷衍地附和着,點着頭,“知道了知道了,下次我會溫和一些,一定把門關上才訓。”
程桐一哽,忍着沒罵陸霁風。
她往後一靠,說:“行,你就繼續這麼着吧,到時候把人小男生罵哭了,你自己去哄。”
陸霁風:“他哭關我什麼事?”
說着,他視線落在窗外,二月夜間溫度低,加上這淅淅瀝瀝的雨,更是顯得嚴寒,十二點的影視城幾乎不見人的蹤影,隻偶有車輛駛過,路燈昏黃的燈光映在水中,也不見半分暖意。
陸霁風正要回頭繼續玩手機,收回視線那一瞬卻瞥見了路邊的一道小小身影。
“停車。”陸霁風突然開口。
司機聞言,平穩地将車停在了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