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許行鏡,虛假地勾了勾唇角:“主公,我已無計謀了。”
梅弦月:“……”
梅弦月一言不發地看着方容珏。而察覺到他的視線,方容珏亦看向他。那雙眯起的眸子在看清梅弦月時微微睜開,但很快,方容珏又輕輕笑起來:“你想聽嗎?”
梅弦月默了片刻,緩緩颔首。
方容珏低笑出聲:“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我在思索,為何不能派輕行小隊先行潛入冀州,然後在……”
“好了,方容珏。”
許行鏡見那雙彎起的眸子不着痕迹地亮起,當機立斷打斷方容珏的話:“你想說同李莫愁說去,莫要在大庭廣衆之下講你的奇思妙想。”
被驟然打斷話語,方容珏也不惱,隻是對着梅弦月聳了聳肩:“他怕我把你帶壞。”
說罷,方容珏又思索了一下,感歎道:“不過不給你說也挺好的,你一看就很乖,若我真的把你帶壞了,許行鏡怕不是要殺了我。”
纖長的羽睫顫了顫,紅潤的薄唇輕輕抿起,梅弦月看了眼又開始詢問衆人有何妙計的許行鏡,終是放輕聲音:“不會。”
方容珏挑了挑眉:“不會什麼?”
淺笑漾在唇邊,梅弦月的聲音很輕:“我不會被帶壞的。”
梅弦月實在是生了副好容貌。
此時,那雙殷紅的唇勾起,他輕輕淺淺的笑着,唇角極小的梨渦為他添了幾分俏皮。卷翹的長睫在眼尾拖出一條長線,襯得那雙杏眸更似貓兒。而被那雙貓兒似的眼注視着,總會讓人不受控制地開始幻想那雙眸子落淚該是何等景象。
方容珏愣了愣。
幽深的眸子翻湧起了不知該如何形容的情緒,方容珏也牽起唇角:“那待散會後你等等我,我說給你聽。”
梅弦月沒有拒絕。
他輕聲應下,便斂了視線,繼續看向許行鏡。
而方容珏注視着梅弦月的側顔,在心中感歎許行鏡這次可真是拐了一個乖的。
他可聽說,何喜前些日子忙到腳不沾地,就是因為軍中有人綁了這位涼州梅氏的二公子,說要進獻給許行鏡做謀士。
方容珏以己度人,自認自己若是被綁,不害人全家都是給祖上積德。
但這位小梅公子非但沒有被拐後大鬧軍營,還願意以德報怨給許行鏡做謀士,那看來當真是心善。若是被他給拐帶壞了,也不知對他會不會像現在一樣乖。
思至此處,方容珏的眼睛更彎了,他饒有興緻地注視着梅弦月,用目光臨摹那精雕玉琢的側顔。
飽滿的額頭下是挺翹的鼻梁,微微上翹的鼻尖精緻小巧,似很适合落一隻展翅的蝴蝶。人中之下,是不染口脂卻依舊紅豔,讓人總想咬一口的唇瓣。
生的也好看……
清楚許行鏡絕不會用自己毒計的方容珏端詳着梅弦月,但他的視線過于有存在感,引得那纖長卷翹的睫毛再度開始了輕輕的顫動。
“……方容珏,想什麼呢。”
許行鏡的聲音幽幽響起,方容珏支着下巴,眉眼彎彎:“想您不想聽的呢。”
此言一出,滿堂皆悄無聲息地看向方容珏,梅弦月亦又輕輕看了他一眼。方容珏并未理會旁人,隻又露給他一個微笑。
而就在看出方容珏心中所想的許行鏡笑的逐漸猙獰起來時,李莫愁長歎着開口了:“将軍,您就大膽去吧。”
李莫愁的聲音一如他本人般蒼老,透着濃濃的疲憊與不可言說的絕望:“我會替您選擇幾條路,以便兵敗回程時不被伏擊。”
許行鏡:“……”
梅弦月:“……?”
怎麼會有人未開始打仗,便想兵敗後該當如何了?
梅弦月又默默看向了自己左手邊的老者,從外表來看,那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者。但他說的話,卻驚起滿堂将士。
“什麼兵敗!李莫愁你閉嘴!閉嘴!”
李雲倦張牙舞爪,卻被一個笑得有些無奈的男人按住了肩,隻能被迫像一條将死的魚一樣無力的在原地撲騰。
“對!什麼兵敗!我們才不會敗!李莫愁你休要胡言亂語!小心老子我扯光你的胡子!”
何悲拍桌怒起,起到一半時卻也被按住了肩,強行按回了位置上。
“好了,不要吵。”
伏霖一手按着一個,無奈地打着圓場:“莫愁先生也是為我軍着想,你們休要這樣無禮。”
而李莫愁捂住了臉:“是我的錯……”
他的聲音似乎更頹靡了,李莫愁垂着頭:“像我這樣的人,還是死了比較安生……罷了,老身子了,不中用了。”
此話過于熟悉,引得許行鏡瞬間驚恐,他快步上前按住了欲要起身的李莫愁,忙俯下身安撫道:“先生有用,先生有用極了,先生可千萬莫要想不開啊!”
李莫愁擡起頭,左看看,右看看,又長舒一口氣:“罷了……”
梅弦月正無聲觀察這位奇怪的謀士時,李莫愁卻猛地看向了他。靜靜凝視梅弦月片刻後,李莫愁忽然擡手,抓住了梅弦月。梅弦月被驚了一下,一雙杏眸在瞬間睜大,像是受驚的小鹿。
“先——先生!松手!”
許行鏡也瞬間抓住了李莫愁的腕,欲要将他的手從梅弦月的手上撕下來。
梅弦月也在試圖掙脫李莫愁的控制,但那如粗糙老樹皮一般的大手卻死死掐着那白皙的小手。一雙并不渾濁的眼注視着梅弦月,李莫愁在衆人的注視之下,看着梅弦月沉默良久,最後又緩緩松開了梅弦月的手。
“回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
白皙的肌膚已被掐出了紅痕,梅弦月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又擡眼看向李莫愁。
這人,究竟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