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剛要出來,又遇上了出營帳的梅弦月。心中驚愕一時不查竟踩斷了樹枝,這才被發覺存在。
“這不是太陽快升起來了嗎……”
許行鏡絞盡腦汁:“我就想着,等太陽升起了再去尋你。這樣也更妥帖些,不是嗎?”
梅弦月笑了笑,也沒說自己信不信,隻是緩步走向許行鏡。
“将軍。”
繡着紅梅的帕子落在掌心,梅弦月将其遞給許行鏡。許行鏡不自覺放輕了呼吸,指了自己:“給我?”
梅弦月輕輕颔首,而待許行鏡接過後,他又指了自己自己左臉:“這裡沾染了些塵土,将軍擦一擦罷。”
原本還在胡思亂想梅弦月為何予他帕子的許行鏡一愣,随即摸了摸自己的左臉,又在梅弦月平靜的目光下用帕子開始了近乎粗暴地擦拭。
他将自己的整張臉都擦了一遍,左臉由為甚。
“怎樣,可幹淨了?”
說着,許行鏡笑看向梅弦月。
注視着那被暴力揉搓也未泛起紅暈的面龐,梅弦月莫名有些忍俊不禁。他抿着唇角,輕輕點頭:“幹淨了,将軍。”
許行鏡的臉皮一向厚的出奇。
他自然地将帕子收好,随即走向梅弦月:“你是不是想笑我?罷了,想笑就笑吧,不必遮遮掩掩。”
梅弦月聲音輕緩:“沒有,将軍誤會了。”
“當真嗎?”許行鏡擡手搭上梅弦月的肩,自然地将人向自己懷中帶了帶:“罷了,我陪你回營帳。你身子不适,就該要好好休息。聽說文觀時帶來的醫師為你看過了,可有好些?”
“已好些了,将軍。”
梅弦月擡眼看去許行鏡:“将軍,周平川可是逃了?”
許行鏡應了一聲:“我已派人去搜了,他那大張旗鼓恨不得天下人知道他是誰的性子,我就不信他能按耐下來做個平頭百姓。”
梅弦月若有所思地颔首,垂眼又不知在想些什麼。而許行鏡撩起門簾,帶着梅弦月一同回到了帳中。
夏夜不如春夜寒涼,營帳内的暖爐早已撤下。
在長雲與長塵的虎視眈眈下,許行鏡旁若無人地半攬着梅弦月,将人按到了床榻上。
“你好好休息,再睡一覺。”
許行鏡囑咐着:“等你休息好了,不難受了,我再帶你去邺城轉轉。”
梅弦月坐在床邊,擡首看着身前微微俯身的男人,稍有些無奈:“将軍,我已睡了幾個時辰,如何能再睡着呢。”
許行鏡覺得梅弦月說的很有道理。
他按着梅弦月的肩想了想,忽然靈機一動,逼近梅弦月的面龐:“但你再睡一會,總歸是沒壞處的……不若我哄你睡?”
“多謝将軍。”梅弦月的笑容更無奈了:“但不必了,我已不是孩童。”
許行鏡倒很無所謂:“不是孩子怎麼了?不是孩子也能被人哄睡。我悄悄同你說,何悲十五歲的時候夢魇,還會鬧着去找何喜哄他呢。”
何喜?
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梅弦月笑容不變,卻又輕易猜出其二人關系。梅弦月沉默半晌,輕歎道:“可我與将軍不是兄弟,如何能叫将軍哄呢?”
許行鏡似乎覺得梅弦月說的很有道理,他點了點頭道:“有道理,那不若你我結為義兄弟?我再來哄你睡覺?”
梅弦月:“……”
許行鏡思考了一下,覺得很可行:“若你我結為兄弟,你便喚我行鏡兄……不太好聽。那不如喚我穆兄?穆兄不錯。”
梅弦月:“…………”
許行鏡拍了拍梅弦月的肩:“不如我們現在就對月起誓,我做你哥哥,哥哥哄你睡覺,好不好?”
梅弦月輕歎了一口氣:“将軍,您是認真的嗎?”
許行鏡一臉嚴肅:“我自然是認真的。日後你喚我哥哥,就不必喚文觀時那什麼兄了,行鏡哥哥保護你,如何?”
許行鏡的私心終是暴露出來,梅弦月的指尖輕顫了顫,他似乎很無奈:“結義非兒戲,将軍日後還是莫要将這些挂在嘴邊的好。”
“那好吧。”
被明确拒絕,許行鏡倒也不強求,他隻是又問:“那我如何才能哄你睡覺,知己夠格嗎?”
梅弦月又默了默,終是擡眼看向許行鏡:“我非稚童,将軍為何執着于此?”
見許行鏡不語,梅弦月又道:“何況将軍,知己非在下想要将軍便可成為。我與将軍當下遠不到知己的地步,還是莫要強求的好。”
“我不強求。”許行鏡注視着梅弦月的眼:“隻是,文觀時都能做你的知己,我自認不比文觀時差,如何不可?”
這話近乎挑釁,但梅弦月卻依舊平靜。他注視了許行鏡片刻,勾起唇角:“将軍,我也很希望與您成為知己。隻是你我初識,彼此亦了解不深,如何能成為知己?”
許行鏡還要說些什麼,卻被忽然落到腕上的柔荑打斷。
“将軍。”
梅弦月垂下眼簾,聲音很輕:“我也希望能夠有幸,與将軍成為知己。”
“夜深了。”
梅弦月擡起眼,對着許行鏡輕輕笑道:“将軍,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