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請把鮮花砸在我的棺木上,我要最漂亮的那朵!”
接着布裡就開始放非常有個人品味的遊行歌曲,來參加葬禮的人也有些跟着唱起來,和着布裡的男高音,突然間冷清的墓地變得熱鬧無比。
簡直像個派對!
顯然有些人是不了解布裡性向的,被這架勢驚住就黑着臉離開。
同樣臉色鐵青的還有布裡的父母,他們幾乎愣在原地,隻看着面前發生的一切。
斯克内爾和萊德都大笑起來,他們沒有想到布裡會給大家這麼一個驚喜。
“不用質疑我曾活過,這是我唯一擁有的人生,我将會得到唯一的愛……”
——
葬禮結束在落雨時,所有人互相告别,隻剩布裡一人歸于靜谧。
斯克内爾和萊德并肩在小路上走,頭頂的茂密樹葉為他們擋下了細雨。
他們兩人并不急着離開,一邊聊天一邊往前走,誰也沒說要去哪裡。
萊德說起有關布裡的事,補充神父所沒介紹的真正的布裡。
“你知道嗎,我剛認識卡斯卡特的時候他還是個虔誠的教徒,發現自己的性向後就立志做獨身主義者,以不招緻罪業。
“但後來他就離開了教會,我們再見面時他已經成了大家所熟識的布裡。”
斯克内爾有些疑惑:“但他最後選擇在教堂由神父主持葬禮了。”
萊德說:“聽說他在最後的日子堅持要回歸教會,他想念聖母的懷抱,這是他的原話。”
斯克内爾沒再追問,他多少能理解布裡的做法,然後說起自己在葬禮上看到的布裡的父母的表現。
萊德認同了斯克内爾的猜測,一個和幸福相差甚遠的家庭。
唯一能獲得原諒的理由是反對自己的天性,布裡和家人決裂後就孤身一人來倫敦闖蕩。
倫敦這個大都市裡有太多他的同類,他在倫敦過得很快活,所有人都喜歡他,當然所有人都不會拒絕和他做些什麼。
“布裡說他熱愛自己的身份,這帶給他自由,他有大把的精力去享受生活。但你也看到了,可憐的布裡。”
斯克内爾知道萊德指的是什麼,他在美國的一篇報刊上讀到一名醫生關于傳染病的見解。
男同志們更少使用保護措施以及非固定伴侶的行為可能導緻疾病的相互傳播。
當所有人都為性解放而狂歡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有什麼即将發生,他們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話題一下變得凝重起來,萊德注意到自己使對話變得無趣了,于是打趣說:
“不用在意我說的,斯克内爾,你可是個異性戀。而且,我肯定不會帶着危險站在你身邊。”
他接着晃晃腦袋,然後把原本紮得一絲不苟的頭發散下來,解開了西裝的扣子。
然後轉變了話題,開始詢問斯克内爾的近況。
斯克内爾卻沒立即回答萊德的問題,他相信萊德的話,假如,他是想假如真的發生了這種事——
“我不會害怕,萊德,真的。”
斯克内爾注視着萊德的眼睛,後者的藍眼睛在聽到這話後微微睜大。
萊德的嘴唇微動,就在他要說什麼時突然“啪”的一下,一滴水珠落在了他的臉上。
斯克内爾下意識去擦,但萊德在他的行動之前先轉了身,然後拉住沒反應過來的他向前跑。
入夏的天氣誰也摸不準什麼時候大雨就會傾瀉而下。
噼裡啪啦,葉子再也無法承受住雨點的侵襲,放任雨滴壓過,砸在樹下的倒黴鬼頭上。
幸好能躲雨的建築離這不遠,而他們也跑得更快些,至少跑過被淋成落湯雞的命運。
萊德笑着抱怨斯克内爾要為此負責,因為他這個倫敦人應該提供一些關于倫敦天氣的倫敦經驗!
斯克内爾應付萊德的指責,倫敦經驗就是無所謂下雨天,比如倫敦人從不打傘!
哦,對了,他突然想起,萊德還從他這裡拿走過一把傘。
斯克内爾指出他們兩人忘記的事,萊德說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他幾乎要忘了。
“兩個月之前,我們第一次見面。哈哈,那之後我以為再也不會見到你了。”
“我也沒想到我們會……成為朋友。”
萊德笑得眯起了眼,還一邊順着自己淋濕的頭發,他對斯克内爾說:
“倫敦真是個奇妙的地方,不是嗎?”
紅發的年輕人伸手試探雨勢,雨水順着精巧的下颚線劃過,沿着揚起的脖頸落入鎖骨。
原本打理得當的襯衫在離開葬禮後就解開了束縛的領口扣子,拉扯也讓襯衫不那麼服帖,有幾道長長的水痕透濕了布料。
斯克内爾靜靜看着眼前一幕,然後也伸手感受雨水,他從看到訃告時的憾然就從掌心滑落,隐入灰藍色的天。
唯剩眼前這抹溫暖的紅色。
它會消失嗎?
斯克内爾不由自主伸出手,指尖觸碰到的那一刻他沒有離開。
他應該離開,他不想離開……
但萊德卻輕柔移開了斯克内爾的手,他說:
“雨勢小了,我已經買好了回劍橋的火車票。”
那雙淺藍色的眼睛絲毫不避讓,就那樣直直看着斯克内爾,如最初見時的那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