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克内爾并沒睡太久,借以遠離倫敦之機的享樂放縱僅此一次就夠了,縱情的氛圍讓人輕易忘記原則。
後果就是他不得不頂着一顆頭昏目漲的腦袋,作出的行動滞後于判斷,而判斷也變得遲緩。
在整理形象時放空的腦袋回到了不久前的夢,隻記得自己獨自去到海岸,踩着被海浪碾碎的砂礫向前走,鉛灰色的天低沉,沒有風,聽得到浪花的沉悶往複。
很好笑的,在那裡竟然有一台打字機,按鍵在無人控制下自動敲下回彈,機械的齒輪編排出人們用以記錄時事的語言。
斯克内爾一直很喜歡看到鉛字被敲擊印在白紙上,但令他啞然一笑的是,那台打字機肯定是被自己抛下在倫敦的那台。
“噢!”剃須刀片不小心劃了一道血痕。
這時,一下敲門聲短促停止,門口有些動靜,好像在猶豫是否應該打擾屋裡的人。
“早上好,萊。”斯克内爾打開門,不出所料是萊德。
“早安,我還想着會不會打擾到午夜後才逃回來的灰姑娘。”
說笑着,萊德便推着斯克内爾進了屋子,還順手關上門,吻住了男友的嘴唇。
隻是,斯克内爾松懈的腦袋聽了萊德的話下意識浮現出那幅童話場景,此時他已經無法一腦多用,直到萊德的早安吻結束還維持在接吻的狀态。
這讓萊德有些好笑,拍拍斯克内爾的臉示意要從童話中回到現實了。
“我想我們還能趕上早餐。”斯克内爾趕忙轉了話題。
能享受到優惠海景的代價便是說不上滋味的熏肉,以及泛着可疑綠光的英國豌豆。
不能浪費食物,斯克内爾隻能事後為自己的胃控訴,“我從沒想到豆子能做成這樣!”
“是嗎?我覺得還好。”萊德說,看上去他是真的覺得還好,像是餓極了,很快就把盤子裡的食物吃完。
就像斯克内爾更熱衷于食物的口感,萊德倒是對食物沒太多要求,在自己可以接受的範圍内填飽肚子罷了。
雖然按照刻闆印象來說像萊德這樣出身的人也許會有更挑剔的味蕾,但人們口味各異,也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隻是斯克内爾總有些異樣感。
斯克内爾沒來由的在遲鈍的腦袋裡産生了一些無法捉摸的東西,卻因偏頭痛而無法判斷那究竟是什麼。
毫無疑問,和萊德之間的羁絆在短短數月間加深,甚至發展成他從沒想過的關系。
可仔細算下來,兩人整日相處的時間并不多,盡管他已經幾乎了解萊德過往時間沉降的故事,但人就像一本書,斯克内爾想了解萊德更多。
好在他們有足夠多的時間,他和萊德在一起,還有什麼能超過這件事呢?
想着斯克内爾的腦袋又一陣刺痛,他摁了摁太陽穴。
萊德問他,還在頭疼嗎?看到他臉上的劃痕後伸手便要碰。
斯克内爾在萊德的指尖碰到之際扭了臉,回答自己恐怕沒辦法開車了。
他們此時正在大廳呢,一些遊客正經過他們的身邊向外走。
萊德搖搖頭,沒再說什麼。
昨天他們約定好了和阿比蓋爾一起遊泳,夜晚的大風已經止消,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任何一大片烏雲都能籠罩這座大島,現在卻幸運漏過了最東端的綿長海岸。
“我很感動,當我們真的站在懷爾德診所前時。”路上,斯克内爾再次提起昨天的事,“我們幾天前在倫敦時對此還一無所知。”
他其實真正想知道的是,萊德真的不打算和自己分享關于找到懷爾德的任何情緒嗎?
或許萊德的确是這樣想的,正在開車的年輕人說,“不用擔心我,科爾,我很好,沒有你想的那麼脆弱。雖然和沃斯特小姐聊的那些故事是我編造的,但能和别人這樣談論關于母親的事,我很開心。”
那之後萊德便不再多說,問起斯克内爾昨晚在聚會上有意思的事,斯克内爾也不再追問。
有些情緒是私人的,那最需要獨自去消化——斯克内爾這樣想。
到此,有關奧利維亞和梅芙的事便告一段落,萊德已經找到他生命最初的起點,此行的目的便已達成。
“親愛的科林,感謝你能陪我來這一趟。”萊德又開始用他那拉長像是戲劇台詞的愉悅音調說,“雖然這趟旅行因我而起,但還剩下很多時間,好好享受你的假期吧,倫敦可是在幾百英裡以外呢!”
“我很期待。”斯克内爾為萊德的快樂感染,也輕輕一笑,“比如我們兩人的二人世界。”
“可是我們正要去找艾彼呢,斯克内爾先生。”萊德故作遺憾的語氣,“難道你要抛下我們活力十足的美國朋友嗎?”
斯克内爾嘀咕,“那我們兩個人……”
萊德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啊!我忘了還有晚上,住在我鄰間的先生似乎還有機會,不過希望他不會在十二點鐘響後逃跑。”
“怎麼會呢?”斯克内爾說,“他可不希望被人拿着一隻10碼的沙灘涼鞋到處尋找!”
——
“如果我能在美國遇到你就好了,科林·斯克内爾。”阿比蓋爾摘下墨鏡,“這句話我一開始就想對你說。”
在和萊德準備結束洛斯托夫特的旅行之前,斯克内爾告訴阿比蓋爾這個消息,他們即将要告别了。
斯克内爾在電話中聽到阿比蓋爾的情緒一下變得低落,安慰她兩人還會再見面的,畢竟倫敦就在那裡,他也就在那裡,或許哪天自己就去美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