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被不知名的敵人羞辱更讓人委屈的是,燕辭北發現他坐着的沙發在抖。
當然不是地震。
是楚憐捂着半張臉,在身邊默默憋笑。
“……”
孽徒,這不好笑。
燕辭北顫抖着手繼續拍燈:“三十一萬。”
對方卻連一瞬間的猶豫都沒有:“四十萬。”
燕辭北把手懸在燈上,咬咬牙想要按燈,卻感到一陣溫熱的氣息向他靠近。
少年的手扶住燕辭北的手腕,半邊身子也随之壓在他的上方。失神間,燕辭北嘗試擡眸,正好撞進楚憐靜湖似的眼中。
垂落的烏發掃過臉頰,異樣的酥癢恰如漣漪蕩開,燕辭北一動不動:“怎……怎麼了?”
楚憐沒有說話,隻是代他按下了燈。
“一百萬。”
一樓内場轉瞬間如死一樣寂靜。
無數眼睛都望向五号雅間,試圖穿破禁制,一窺房中人的真容。
哪怕是甯妙吟這樣見慣大場面的,也不禁挑了挑眉:“一百萬一次,有人加價嗎?”
燕辭北卻壓抑不住,尖叫着反身壓下楚憐:“一百萬?!”
楚憐被他騎着,一臉的不以為意。
隻有燕辭北沉浸在破産的悲恸中,反複确認:“一百萬……一百萬?我有一百萬?我上哪去找一百萬!!”
楚憐:“堂堂合歡宗宗主,不至于為一百萬謀殺親徒吧?”
燕辭北嗷一嗓子,氣急敗壞地想要算賬。
但九号雅間沒有給他太多平息火氣的時間,緊跟着拍燈:“一百一十萬。”
楚憐微一聳眉,剛想按燈,燕辭北的手比他更快。
而且師尊明顯是動了真火,這一拍,雙目赤紅着:“一百二!”
豁出去了!不就是一個天華葉嗎?
跟他打到一百多還不停手,那間雅房肯定就是蓬萊山。
如果最終拿不到天華葉,蓬萊山興許還記恨他擡高了價格,害蓬萊山大出血。那時再找醫聖幫忙,更是難上加難。
為今之計,隻有硬着頭皮把這根破草吃了。
燕辭北這邊已經是抱定慷慨就義的勇氣,被他壓着的楚憐卻默默看着,忽然噗地笑出了聲。
燕辭北瞪他:“還有臉笑!”
楚憐的笑聲更加不掩飾了。
但這次燕辭北做好了殺身成仁的準備,不知什麼原因,甯妙吟報價三次,九号雅間卻沒有再跟着拍燈。
最終甯妙吟一錘落下:“那麼,一百二十萬,這株天華葉就歸五号雅間的客人所有了。”
燕辭北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說悲,當然是悲的,一百二十萬不說掏空尊者的私庫,但也夠他肉疼個小幾百年。
可好歹是拿下了天華葉。
隻是奇怪……以蓬萊山的家底,難道會拿不出一百二十萬?
他們為什麼不跟價了,是有什麼别的目的嗎?
比起燕辭北的憂心忡忡,楚憐就顯得平靜多了,隻是笑盈盈的:“恭喜師尊得償所願,這樣的胸襟氣魄,弟子佩服至極。”
燕辭北抽抽嘴角,這會兒放松下來,準備教訓他剛才擡到一百萬的自作聰明。
但這一動,才讓他反應過來自己正騎在楚憐的胯上。
後者被他夾着腰,也不見生氣,好像沒什麼察覺,照舊是那副心情頗好的樣子。
燕辭北做賊心虛地爬了下來。
後續便都一帆風順,壓軸的溯夢石雖然寶貴,但也是個燙手山芋,連林家都研究不出什麼用途,其他人更不會有什麼想法。
燕辭北便以十萬靈石的價格接手,甯妙吟還對他投來感激的笑容。
溯夢石之後還有一件寶貝,是甯家添上的拍品。
一片羽蛇的額鱗。
羽蛇是妖修的一種,地位崇高。其鱗如銀,雪亮且韌。
尤其是額鱗,幾乎算是羽蛇最寶貴的鱗片之一,隻有極其罕見的情況,才可能讓它們舍下額鱗。而額鱗本身也是水火不入、刀槍不侵,既可入藥,又能鑄成頂級的法器,是修界非常有名的材料。
它的呼聲不低,人修魔修都興趣盎然。
妖修稍顯敬畏,或者不忿,但身處甯家的地盤,他們也隻能眼睜睜看着羽蛇的額鱗被拍賣。
楚憐一錘定音:“三十萬。”
五号雅間方才為一株天華葉殺到百萬的架勢還在眼前,一樓也好,其他雅間也罷,在楚憐出聲之後,便整齊地陷入安靜。
甯妙吟宣布競拍結束,不久,雅間的房門就被敲響。
甯妙吟親自帶着三件拍品過來:“二位久等了,這是你們的收獲。”
燕辭北撥動自己的芥子戒,他能感受到,一百三十萬的靈石已被甯家扣下。
隻等驗貨,這筆巨款就會通過甯家流向拍品的原主人。
“對了,其實我從剛才的小偷手上得到了一件東西。”甯妙吟頓了頓,“我們原本考慮把它送上競拍台,但我私心想要報答您,畢竟是您幫忙拿下了那個小偷。”
燕辭北受寵若驚地婉拒,甯妙吟搖頭,笑道,“請跟我來。”
盛情難卻,燕辭北隻好跟上她。
楚憐也闆着臉尾随。
他們一路來到三樓,這裡隻有一間最深處的房間。
甯妙吟信手推開,燕辭北卻越過她的肩頭,發現房間裡放着一張巨大的圓桌,而在桌邊,已經有一名客人落座。
雖然房間裡依然留有隐藏身份的禁制,但燕辭北看着那人,莫名感到一絲熟悉。
甯妙吟示意兩人落座,微笑着取出兩隻匣子。
“仙子幫我們制服了刺客,而這位道友則用吐真丹幫我們逼出了刺客的真話。所以三位都是甯家的恩人,我們特意備下兩件厚禮,請任意挑選。”
單從匣子看上去,它們并無兩樣。
燕辭北打量對方,發現對方的男性也在觀察他們。撞上眼神,兩人都有些尴尬,對面的男人道:“就由仙子來選吧。”
但燕辭北對自己的手氣沒什麼自信:“弟弟,你來。”
楚憐依言拿走其中一隻。
對方便選了另一隻。
對方又看向甯妙吟,語氣裡有些躊躇:“妙吟仙子,那個天華葉真的沒有第二株了嗎?或者你告訴我,你們是在哪裡摘的天華葉,我自己去找。”
燕辭北正想起身的動作僵住了。
聽語氣,這家夥就是剛才競拍的九号雅間?
可這也不像蓬萊山的人啊,這人一身白衣,蓬萊山不都穿綠色嗎?
甯妙吟歎一口氣:“道友有所不知,這天華葉乃是天生地養,長在一個相當隐秘的地方。而且那地方早有主人,我們采下的這株,還是約好和主人七三分成。”
“無妨,仙子盡管告訴本……我是在哪裡摘下這株,有什麼困難,我去想辦法。”
“這——”
甯妙吟左右為難着,本來是她和那名“蓬萊山弟子”的交鋒,燕辭北卻發現她頻頻往楚憐身上看。
燕辭北困惑地跟着看,見楚憐不耐地輕啧一聲。
甯妙吟似乎得了他的首肯,才道:“我們是在仙陵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