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發現她有動靜,小雀抖抖羽毛,将埋在翅膀裡的腦袋伸了出來,水潤剔透的藍眼睛一下子與她對視上。
實在不舒服,遺憾收起摸一摸它的念頭,崔滿眉眼彎彎地對着它笑:“望舒,謝謝你救了我。”
靈力無法傳入小魔頭體内,索性崔扶仙這輩子貌似也不是人,便嘗試着将修煉出來的靈力通過血脈轉化為妖力傳輸給小魔。
魔氣與靈力相互排斥,但兩者與妖力倒還算融洽。
折騰了将近一天一夜,好不容易理順她體内雜亂的力量,勉強給小魔頭保留下練氣修為,崔扶仙又在她魔核上以妖力添了道元嬰期才能突破的封印。
瞧着崔滿昏睡,她坐在床邊歇息了會兒,剛剛出門處理完城主府那頭的事情,順手給某隻喜歡吃肉的小魔頭帶了飯食。
通過小雀眼睛看見崔滿醒來,崔扶仙已至門外,忽然聽見這句道謝,不禁揚了下眉梢,卻懶得解釋。
女人拎着食盒推門而入,掃了眼床上的孩子,猜到她此刻不好受,也沒逼着她下床,幹脆将盒子擱到床頭櫃上。
瞄見師尊身影,崔滿臉上笑意微斂,強撐着坐了起來,低眉順眼恭敬道:“師尊,徒兒無能,讓師尊憂心了。”
這兩天聽她喊師尊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
崔扶仙打開食盒取出飯菜,眼皮子都沒擡:“知道就好,下次注意。”
又成功噎住一個。
小魔頭顯然沒料到師尊會這麼回,臉上乖巧的神情都僵了下。不過反應倒是很快,下一瞬就重新擺好姿态,小聲應是。
擡手以靈力取來茶壺,崔扶仙将倒好的茶水遞去:“先喝水,喝完了吃飯,過會兒我有事情與你說。”
崔滿方接過杯子,聞言後動作一頓:“敢問師尊,是什麼事?”
隻怕這會兒說了,她連飯都吃不下去。
崔扶仙還有點耐心,重複道:“你先吃飯。”
這是第二遍,崔滿哪裡是那些看不懂臉色的孩子,當即閉上嘴巴,腦中猜測翻湧,提着心老老實實吃完了這頓很合她口味的豐盛午飯。
終于結束,她輕輕放下筷子,還是忍不住,先女人一步開口試探:“師尊,傷我的是那隻魇魔,它從地牢裡跑出來了。”
“我知道。”
小魔頭吃飯有什麼好看的,崔扶仙早在矮桌前的蒲團上打起了坐,這會兒收回靈力,重新起身走去床邊:“不僅那隻魇魔逃出來了,詹光遠已死,城主府中已無活人。”
這是真的被驚住,崔滿睜大眼睛:“……都死了?”
“都死了。”
一時忘記該說什麼,小魔将望舒抱緊了些,遲疑詢問:“是那個魇魔殺的嗎?”
崔扶仙在床邊坐下,看了眼被她裹到被子裡抱住的小雀,忍了忍,暫時沒搭理她這個大逆不道的行為。
“現在還不确定是誰殺的,但與魔族脫不了關系。”
那些屍身上的魔氣可不是假的。
雖然她對魔族無感,但趁此機會正好叫崔滿日後遠離魔族,省得真把魔核激活。
崔扶仙注視着這個年幼的孩子,冷聲告誡:“小滿,魔族素來狡詐貪婪、嗜殺易怒,慘遭魔族毒手的修士數不勝數。你務必記住,任何時候都要離魔族遠些。”
拼命克制臉上神情,崔滿扯着嘴角勉強露出抹笑,好奇般小聲發問:“師尊,魔族難道都是壞的嗎?就沒有……”
她問得小心翼翼,女人回得斬釘截鐵。
“沒有。”
手指蓦然發冷。
崔滿低下頭,眼睛怔怔盯着懷裡什麼也不懂的小雀,不曉得怎樣張的嘴,終是幹澀又聽話地應下:“……師尊放心,徒兒記住了。”
曾将她自田野泥潭中拉出來的手再次撫上她的腦袋。
師尊緩和了語氣:“我知道,你向來是個聽話的孩子。”
“還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訴你,你先做好心理準備。”
與被魇魔拖入夢魇前一般,崔滿擡起眼睛,沒有吭聲,心底再次漸漸溢出濃厚的不安。
她被師尊好生養了幾日,除卻黑紋覆蓋的半張臉外愈發白淨,臉頰兩側有了肉。那雙杏仁兒狀的眼睛瞧着比之前明亮許多,如今大概猜到了是與自己有關的不好的事情,眼眶裡濕漉漉一片。
心硬如崔扶仙都微微避開小魔的視線:“魇魔魔氣入體,你魂魄亦有損傷,未來修行時……恐怕不會順利。”
何止是不順利,崔滿的魔核被魔氣引動,體内屬于魔族的血脈排斥人族修煉的靈力。能保住之前引入筋脈的靈力已是不容易,繼續強行引靈力進入筋脈會讓她疼痛難忍。
而照系統那般說,魔族血脈對現在的崔滿而言倒更像催命符。
仿佛不曾聽得清,小魔臉上顯露出茫然之色,整個人僵坐在床上,連小雀啄她的手指都未叫她緩過神。
好半晌,她尋回自己的舌頭,顧不上什麼師徒尊卑,抓浮木般揪住女人的袖擺,顫聲哭着問:“師尊,我、我是不是不能修煉了?”
她比尋常孩子更早熟,聽得出不會順利這四個字的分量。
崔扶仙默然片刻,見她哭得這樣厲害,不覺頭疼,将之前詐系統的鬼話全丢去了一邊:“……我盡力給你尋修煉的法子,隻是會比旁人要辛苦許多、慢上許多,你可忍得住?”
“忍得住,師尊,我忍得住!”
小魔仍揪着她的衣袖,這會兒淚眼朦胧、直點腦袋,生怕她不信似的。
心下妥協歎了口氣,崔扶仙拾起帕子給她擦了擦臉:“過幾日你就随我回昆侖,我先教你劍術與符箓、丹藥之餘,随後再給你找你能用的功法。”
魔族修煉靈力前所未聞,但從前好似出過兩個道魔雙修的人族。想來應有共通之處,她給崔滿尋一尋便是。
好歹師徒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