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魔雙修的功法秘籍不好找,能走這條路的皆是離經叛道、行事邪肆之人。這種人自己有沒有成文功法都難說。就算有,他們死後又是否肯将自己的功法秘籍留下以及他們的修煉之道是否适合其他人?
領崔滿回昆侖後的前五年,崔扶仙匿名于九州天機閣發布懸賞令尋求一份能令魔氣與靈力共存的法子。着實驚世駭俗,引起好一番争議和猜測,但至今無人接下懸賞,隻能由它日複一日地挂在那兒。
與此同時,她将自己鑽研出的成套劍法盡數傳授給小魔。
崔滿聰慧、一點就通,劍法前半部分學得很快。奈何修為限制,學到後半截時屢遭挫折、一次次卡住。
第八年,曾經比同齡人還要瘦弱的孩童已至十來歲,如柳枝抽條般迅速長高,是個勉強能到崔扶仙肩膀處的少年人了。
劍法符箓,甚至丹藥醫術,崔滿都能稱得上熟知,本該跻身少年天驕一列,偏偏修為一直凝滞于練氣後期——這還是她躲着師尊忍下劇痛熬來的結果,原本她隻有練氣中期。
而與她同輩之人,諸如那程螢秋都早早突破了築基中期、正在沖擊築基後期。
有些事不必用口舌去說,一個眼神、一個微妙表情便足以似細針般紮入心肺。
瑤光峰主峰分前、中、後三殿,各以結界屏障隔開。
前殿為議事殿,峰主與長老處理正事、接待賓客之處。後殿是峰主及座下親傳修煉起居之所,考慮到峰主收徒數量問題,這實則是以空間術法開辟出來的私人領域,可以随峰主心意變幻。在這個領域當中,一切大小、陳設與房屋數量都由峰主決定。
中間隔着專門用于休憩的場所,布局更似園林,水榭亭台應有皆有,以較長的走道與兩側花園連接前後。
崔扶仙座下僅有一個徒兒,她亦不熱衷于布置居所,因此撤去前任峰主所留之物後她如今占據的後殿顯得十分空蕩冷清。除了她與崔滿的寝室外隻留下兩間修煉禁室與兩間書房,外加一個招待和集會用的大堂。
最近沒空閉關,她正在書房裡查看一些元州修士所著的以武入道的功法,忽而聽見外邊有人敲門,随即傳來小魔頭軟軟的一句師尊。
“進來。”
崔扶仙暫且放下書卷,擡眸看去:“怎麼了?”
背着手走至桌前的小姑娘穿着身月白裙衫,烏黑茂密的頭發松松紮成根大麻花辮披在身後,臉頰上的墨色紋路早随她逐漸長大而莫名隐去。此刻睜着雙水潤杏眼盯住師尊,慢吞吞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八年一晃而過,小魔不似當初那般拘謹,話音落下後試探着挪到女人身邊,兩根手指悄悄捏住女人雪白的袖擺,一搖一晃地小聲撒嬌:“師尊,好不好?”
這麼長時間,養條狗都養出點感情了,何況是隻小魔?
崔扶仙待她比旁人要寬容許多,由着她動作,隻反問:“你想下山曆練,我也不拘着你。不過這個任務的妖邪或許有金丹修為,你可尋到同伴?”
當年的人肉祭壇至今未破,雖然這幾年并未再次出現類似之事,但不曉得是誰放出風聲,如今永州與玄州、元州間關系詭異,人魔兩族更為敵視。
外頭不太平。
“師尊不要擔心,徒兒已找到啦。”
崔滿為女人殷勤倒茶:“是程螢秋,師尊你認識的。”
還算受用,崔扶仙接過茶盞,捏着蓋子撥了撥上頭浮着的茶葉,聞言後瞥了這小魔頭一眼:“程螢秋?那丫頭願意跟你組隊?”
小魔面露無辜之色:“為何不願意?她現在是時長老座下親傳,已經不想跟徒兒競争做您的首席親傳了,我們早就和解了。”
話罷,她信誓旦旦地保證:“師尊放心,她不會欺負我的。”
是怕你欺負人家。
崔扶仙微微搖頭,拍開這個面白心黑的小魔頭還揪在衣袖上的爪子,自戒指中取出早做好的鑲玉銀镯:“你心裡有成算就好。下山時把這個帶上,裡頭有我的靈力和你今年的生辰禮物。”
小魔哪裡知道她真正的降生日期,她的生辰是那位阿婆将她帶回去收養的日子。
崔扶仙獨來獨往慣了,自己不過生辰,也沒想到給徒兒過。還是見昆侖中一位溺愛徒兒的長老給座下親傳舉辦五十歲慶生宴時才反應過來。
那會兒恰好崔滿再一次沖擊劍法後冊失敗,整日悶悶不歡,挂在天機閣裡的懸賞令又無人接下。崔扶仙瞧她埋着腦袋不願出門的可憐樣,幹脆問了她的生辰、給她準備了份生辰禮,全當哄徒兒開心。
這是崔扶仙送出去的第五份禮物。
崔滿定下的生辰在冬日,她這次下山試煉大概是趕不回來的。
默然接過銀镯,崔滿低眸細細撫着上頭精緻的紋路,眸中極快地閃過絲複雜之色,随即揚起笑臉:“……多謝師尊,徒兒回去再打開瞧。”
這點事她自己決定就行,崔扶仙摩挲着手裡的書卷,稍稍猶豫了幾瞬要不要将最近的發現告訴小魔。
總不能一直把希望放在見不到蹤影的東西上,她這兩年開始翻看元州那邊以武入道的修士所著功法。但畢竟是人族所創,大部分練到最後進入武者所稱的破塵之境時仍需吸納天地靈氣進入丹田、化為己用。
研究進度緩慢,直到前段時間崔扶仙從通天閣角落裡翻出幾本佚名著書,裡頭記錄了些新穎的觀點。若是切實可行,或許能解決崔滿現在的困境。
腦中念頭轉了兩轉,崔扶仙最終還是按捺下去。
等确定好了再說罷,如果又竹籃打水一場空,某隻小魔頭難免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