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既浦在府兵的“陪伴”下往湯泉閣走去,此刻他的手仍被捆在一起,想破天都沒想明白這穗川的司尹大費周章地綁來自己又非要請自己吃飯沐浴是意欲何為。剛剛那頓飯是下人喂他吃的,雖然圓桌上擺滿了山珍海味,但他實在是有些食不知味——誰知道那菜裡是不是有毒。
虎落平陽被犬欺!
不過不得不說,這穗川的湯泉實是名不虛傳。躺入木桶,藥草的清香撲鼻而來,水溫更是控制得恰到好處,仿佛能驅散滿身的疲憊。張既浦掙紮了一天,實在是有些累,不知不覺便在這有魔力一般的浴桶中慢慢地睡着了。
再醒來時,他已是在一個陌生的屋子裡。他隻覺頭腦昏昏沉沉,左看看,是陌生的木窗;右看看,是......
?
張既亭?
我怎麼和這個廢物躺在一張床上?
他掙紮着想爬起來,卻隻覺四肢綿軟無力,隻能動動手指、轉轉眼珠。
難道這是夢?
過往的睡覺經驗告訴他,這時候不能掙紮,應該繼續睡下,之後會自然醒來的。正當他打算合上沉重的眼皮,不遠處卻響起了腳步聲,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無比緊張之際,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王爺醒了,屬下來給您送藥。”回茵和往常一般穿着白衣,兩隻手各端着一隻藥碗,關切地看了他一眼,便十分熟練地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
藥?這一定是夢,這一定是夢......他強迫自己閉上眼,卻又聽到不遠處傳來更铿锵響亮的腳步聲,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又一道熟悉的男聲随着腳步聲的靠近響起:“王爺,若是不按時服藥,毒性會蔓延得更快。”
他猛得睜開眼睛,正看見男聲的主人——蕭靖和蹙着眉站在自己的床邊。
他閉上眼試圖沉思——蕭靖和怎麼也在夢裡?
“他怎麼在這?”還沒等他想完,身子的另一側突然響起了那十分令人生厭的聲音。張既浦睜開眼,轉動着眼珠,發現身側的張既亭不知何時已經坐起來,半倚在床欄上,衣服破破爛爛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正挑着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這不是夢——張既浦這才下了定論。
自己一定不會夢到這個讨人厭的廢物弟弟。
“是不是既動不了,也出不了聲?”他那弟弟聲音雖然虛弱乏力,可其中的幸災樂禍卻沒少上一點,“回茵,你就别給他喂藥了,讓他說上話,不知道得有多惡心。”
張既浦聞言,也顧不上去瞪張既亭,隻死死地望着回茵手裡的藥碗,嘴裡發出細碎的嗚咽聲。
“他在說,我不喝這玩意,我死都不喝。”張既亭倒是替他“說”上了話,随後順手接過回茵左手的藥碗,皺着眉一口氣喝了下去,“咱們殷王哪喝過這麼苦的東西,不能喝不能喝,千萬不能喝。”
張既浦終于顧得上瞪了他一眼,随後十分迫切地望向回茵右手邊的藥碗,用力得手指都在發顫。
這時,又有腳步聲從門外傳來,一位帶着褐色方帽的中年男子背着藥箱走進。
“雲大夫。”回茵起身将床邊的椅子讓給來人。
被稱作雲大夫的中年男子将藥箱放在腿上,先望向床内側的張既亭:“殿下昨日感覺可好?”
“還行,依舊是隻能醒兩三個時辰,其它時候都不記得自己在幹什麼。”
雲大夫捋了捋胡子,點點頭:“芹黃草隻能緩解,無法根治,殿下的情況已經很好了,這幾日隻需照常服藥即可。”
“這位想必就是殷王殿下。”雲大夫說完便搭上了張既浦的脈,知道他說不了話,便自顧自地說道:“殿下毒症初顯,正是關鍵的時候,必得服用這芹黃草,今後方可少受些苦。”
此刻張既浦十分想要贊同地點頭表示附和,可他動不了。
他生怕這些人都聽信了張既亭的“他不想喝”。
所幸他看着雲大夫從回茵手中接過了藥碗和藥匙,将一小勺藥湯送到他嘴邊:“今日我便先将最重要的這一碗藥喂給殿下,今後殿下可以自己行動,記得日日服藥即可。”
看着張既浦将藥一點點喝完睡下後,蕭靖和與回茵将雲大夫送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