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從什麼地方說起呢？喬昀不知道。

他從很小就知道，他和其他小孩不一樣，不會有人耐心聽他的煩惱，不會再有人在他跌倒時溫柔地把他扶起來。

他不可能會擁有這些東西。

在傾訴真心這件事情上，他很笨拙。而事實上，也确實很少人會在意他的真心如何，以至于到了要坦白的場合，他居然發現自己其實并沒有什麼要說出口的。

他低頭看杯中升騰起的細霧，“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笨……”

“明明一個人什麼也做不到，隻能依靠别人才能活下去，卻還要逞強。”

喬昀很讨厭這樣的自己。

什麼也做不到卻又不甘心地想要掙紮。

細碎的劉海遮住他的眉，喬昀難過時習慣低頭，他不喜歡别人在他的臉上看見難過之類的情緒。

細霧柔化了他的面容，又平添幾分若即若離的憂愁，虛幻得好像一陣風吹過，這份脆弱就會随之消逝。

猶如無根無依無所憑托的蒲公英，下一秒就要去到不知名的遠方。

不是什麼名貴奪目的花朵，卻不知道為什麼，會讓人的目光不自覺去追尋，不願他離開。

年幼的方逢伸出了手，而此時此刻的方逢也做出相同的選擇。

他的手輕輕觸上喬昀攏着杯子的指尖，溫暖柔軟，彌足珍貴。

方逢知道，他一步也不可以走錯，一定要謹慎謹慎再謹慎，潛行的蛇嘶嘶吐出舌尖，不動聲色地纏繞住無知無覺的獵物。

“不會，沒有人能幹涉你的選擇，”方逢垂眸，“不論你做出什麼選擇，我都會站在你這邊支持你。”

“你還有我，不是嗎？”

好像從某天起支離破碎的世界又重新構建完好，一直遊離在世界之外，習慣懸空的身軀突然被托舉住，有人對他說，我看見你了。

你就在這裡，我看見你了，我會在這裡陪你，直到你重新降落在這片新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