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一切仿佛被按下暫停鍵,四處空氣漸弱稀薄,耳畔唯有對方時緩時急的呼吸聲,一下一下,深深淺淺叩響在方圓寂靜之地。
曲婉盈大着膽子,氣定神閑瞧着他,眼眸一片風清雲澈,剛剛存留污垢全然消失不見:“我是來跟你道歉的。”
咚咚咚——藏在胸腔裡那顆心跳砰砰震動了一下,譚澤羽怔怔,有一瞬不敢相信,聽到是真是假?
曲婉盈在跟他道歉……
譚澤羽靜靜看着她。
緘默無言,氣氛帶上緊促音調。
一夕之間,思緒全然被風吹過的混亂,譚澤羽回想起來,半個月前相親宴會上,各路女賓群芳荟萃,
曲婉盈自顧不暇彎腰去撿玻璃碎片,把所有人目光都置之以外,幹脆利落處理自己造成的事故。
再到天台邀約,她帶着目的靠近他,生了一張妖豔高冷臉,眼底情緒愛憎分明,卻騙不了人。
譚澤羽對曲婉盈第一印象,無一是那種嬌生慣養的眼高于頂,不達目的,絕不輕易低頭,傲嬌大小姐類型。
實際上,她遠比他想中的更加強大清醒。
隻不過,在為人處事方面,太我行我素,很容易吃虧的。
這些天來,要說最令觸動譚澤羽心底防線一點。
是在今天。
男寝樓下人頭攢動,她風塵仆仆穿過人群,橫沖直撞奔向他那一刻,說不欣喜,悸動,那是假的。
視線裡,女生越來重重人群,隻為他一人而來。白晝下,她眉眼灼灼,呼吸帶動起伏,全然不顧形象可言,擲地有聲關心:“他碰你哪了。”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冗長沉默。兩人默契般都沒有在開口說話。
曲婉盈偷偷撇頭,去瞄他一眼,譚澤羽面色不喜不悲,眼神空蕩蕩,沒有聚焦點,似乎是在發呆。
曲婉盈趁機想起他這個人最大的特點,不動聲色将不喜之人“忽視”。
莫非他又在打,要如何能做到——自然和諧不起争執,忽略掉她鬼主意。
這可不行啊~
扪心想想,人家幫了她,這筆人情算是欠下。
曲婉盈額角一跳,無來由緊張感不知從何而起,她把手揣進口袋裡,以防自己露怯,面部表情參雜些淡淡憂傷,
須臾,編個鬼都不信的一個蹩腳理由:“我說我手滑,你信嗎?”
此話一出,所有溫情如泡沫一樣消散,無影無蹤。
譚澤羽臉瞬間冷下來,緊繃起下颚線,對眼前女生保留最後一絲幻想,啪的一聲,狠狠摔在地闆上,碎不成渣。
不原諒,絕不。
睜眼說瞎話。
譚澤羽甩手,冷言冷語:“你離我遠點。”
“不是,我是想說謝謝你,熱搜的事情。”曲婉盈秉承不放棄堅決不退步,隻不過她實在是不擅長讨好和哄人。
尤其對方還是異性,這對她說太難了,她不擅長與人打交道,也極少幹過隐忍求全的事情。
這一次,譚澤羽是她漫漫人生路上第一順位,亦是例外。
“你想多了,我不是在幫你,我是在幫我自己。”譚澤羽留下這句話,轉身就要走,曲婉盈哪肯放過他,她剛要有所行動。
譚澤羽側首,兩個人視線對上,誰也沒有再進行下一步動作,眼下情形,宛如是冰與火交碰,再繼續隻會兩敗俱傷。
“你别再跟着我了,我說了,我不會原諒你。”譚澤羽陡然拔高聲調,道旁的兩棵楊樹枝葉在他聲音落下的那一刻,抖動顫了顫。
曲婉盈心底生出幾分失落感,她沒在強人所難,低着頭,聲音很輕,“我知道了,對不起。”
他本以為譚澤羽聽不到,可是那一刻風停止了,他這幾個字清楚清晰的傳入他耳朵裡。
難捺不住的心跳又悄悄漏了一拍,
——
回寝室路上,曲婉盈想了很多,把整個事情在大腦裡重新複盤,理清思路。
前些天熱搜事情,背後幫她的援兵是出自譚澤羽,但是曲婉盈想不明白的一點,就事論事,他今天為何會突然之間跟秦子鵬大衆之下鬧矛盾?
難道說……真如,方程說的替她打抱不平。
不會的,曲婉盈更不敢在自己臉上貼金。
長路易漫漫,今天是周五。
放假日,很多同學拉着皮箱往大門校外走。
學校熱鬧聲一片,曲婉盈感覺自己被投到個蒸爐裡,心裡堵得慌,悶不過氣。總覺得,譚澤羽可能比她想象中的更要好一些。
而這件事,反而趁顯得她更小氣。沒有理由不分青紅皂白的轉手,把其删除。
曲婉盈情緒不及眼底,朝着前方石闆路,繼續向前走。
一回到寝室,陳思涵做好審判者的角色。把兩把塑料凳子搬在寝室過道中間,她坐其中一把,翹起二郎腿,義正言辭的盯着她看。
眼下剩下一把椅子,顯然是給她留的。
曲婉盈選擇接受審判,她坐了上去。兩條腿踩在凳子橫欄,雙手放在大腿間。闆闆正正,認真嚴肅。
見她态度不錯,陳思涵眉眼一松,意味深長道:“談了,還是暧昧期。”
“不許騙我?”陳思涵伸手隔空點了點,刻意強調一下。
曲婉盈清清白白說:“沒談,沒暧昧。”
緊接着傳來一道愠怒嗓音,陳思涵把腿放下來,身子前傾,“沒談,沒暧昧,那就說明他是你的Crush。”
“我指的是譚澤羽,不是那個眼瞎狗。”
曲婉盈抓住關鍵,“這跟方程有什麼關系?”
“我說的不是那個眼瞎狗,你别扯開話題。”
曲婉盈語氣阻滞,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眼前蓦然浮現一道虛幻不清高瘦背影,她掀起眼皮,眸光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