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天天在家呀,人不離電腦啊,整那什麼來次夠啊?乒乒乓乓的,狼哭鬼嚎,竟說一些鳥語,我太犯愁,震得我血壓都高了。”
毫無預兆控訴,令譚澤羽竟然一時無言以對。
曲婉盈不置可否,轉而問道,“什麼來次夠啊?”
譚澤羽解釋,“那叫CS go。”
曲婉盈懂了,是一款備受歡迎第一人稱,槍擊團隊競技類遊戲,深受各大男生喜愛,最重要的一點是極其考驗反應速度以及手速。
雖然平日裡很少涉及于各種遊戲類領域,除了紙牌類的鬥地主。
但近幾年LOL kpl沖上高分熱門榜成為第一大類熱門遊戲,曲婉盈不至于掉網,甚至被身邊好友強烈安利過,幾天新奇我注冊了個賬号,玩了兩把,可謂是略懂一二,隻不過她領略天賦過于差,說白了菜。
老爺子和他們年輕人有交流代溝,自然不懂遊戲代稱。
他治不住譚澤羽,自然有人可以。念在孫媳婦在場,好好把握住機會,抓緊時機告狀,老爺子一抻腿,作勢要撈起手仗:“臭小子,你還好意思說。”
“孫媳婦,下次你去哪你就把他給我帶走,我看他就心煩。”
“哦,不對,是我們全家人看的都心煩。”
被集體嫌棄的譚澤羽徹底沒話了,親人一個兩個都不要他,他蓦然懷疑……他不是親生的,怕不是旁邊垃圾堆撿回來的吧?
他冷漠不笑的時候,在昏黃燈光下顯得有幾分凜冽,穿了一件黑紅相間的連帽衫,單手一有一搭沒一搭刷着手機,倏忽間,一擡頭,毫不避諱斜眼看曲婉盈。
眼神諱莫如深,“女朋友聽到沒,去哪,記得把我帶上。”
曲婉盈被他一句玩世不恭的玩笑話,搞得心跳錯落一拍,好沒出息诶。
她眯起狹長的鳳眼,明知這是一個不可入圈套,依舊控制不住全身心的往裡跳。
她站起身,眼神看向窗邊濃墨的黑夜,聲音很輕,明知不可為而之自甘情願。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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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照常返校,正常上課。
曲婉盈不再過多叨擾,準備收拾東西走人。
譚澤羽搬出上一次譚老爺子的指示,照例送她回去。
曲婉盈沒有拒絕。
在回程的路上,譚澤羽轉告曲婉盈收到導員的最新消息,上級派發的最新消息,秦子鵬作為本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将受學院處分。
處分通知單,并會在所有的專業群裡為之警戒,公示宣告。
曲婉盈不為所動,對這個結果不做批判,滿意或不滿意。
秦子鵬做了壞事,自應受到應有的懲罰,天經地義,是福是禍,任何人躲不掉。
她平淡問:“那我們呢?”
“寫檢讨。”他雲淡風輕回答。
譚澤羽趁紅燈倒計時,側頭,本想再解釋兩句,發現沒有必要。
因為她的神情遠比他想象的更要平靜,無波無瀾,甚至給他一種壓根就沒放在心上的感覺。
事實證明,他的料想猜對了。
在此前,曲婉盈已親身體會過百口莫辯惡意,早已看慣事情的真相。
作惡的人,會窮盡一生,想盡一切手段,把他們所讨厭的人淹沒在無可脫身的沼澤地裡。
這是她長久以來第一次替自己洗清冤屈,可她卻早已不做在乎。
譚澤羽看到她擰成麻花眉,躊躇了一下,斟酌開口:“我怎麼感覺你聽到這個消息不是很開心呢?”
曲婉盈隻看了他一眼,低垂眼簾,轉瞬把視線沒入到黑夜。
她不知道該如何組織措辭回複他,他說的句句在理,每一個字皆在挖空她的心,這種滋味不好受,她自己犯下過錯,不應有其他人幫她承擔。
不知道該怎麼聊下去,索性她選擇沉默。
這次曲婉盈沒讓譚澤羽把車子開到小區,而是停在小區外路邊,她剛要準備下車,似又想起什麼。
她回眸看,發現他的目光同樣落在她身上,車内頂部白熾燈亮起,無法掩飾的表情落在對方眼底。
曲婉盈解開安全帶,聲音沾染夜晚的涼薄,心頭酸澀愈演愈烈,她不允許自己退縮,“你幫我做的這些,我唯一能回答的就是謝謝,其餘的我認為毫無意義。”
譚澤羽難以置信,“怎麼就毫無意義了,你……”
曲婉盈冷聲打斷他,強迫自己直視他的眼睛,手指狠狠扣進手心,細微的疼痛感讓她保持清醒,她深吸一口氣,娓娓道來,“如果他最後的結局隻單單得到處分,真的覺得很沒有必要,這件事情本來就與你沒有關系,你硬背上風險,多虧啊!我這個人心大,萬事皆看得很淡,外界那些風言風語根本壓不垮我,我沒你想象的那麼脆弱。隻要不涉及人身安全等問題,随他們做呗。”
這一刻,呈現在他面前的曲婉盈太過好陌生,譚澤羽隻是安安靜靜聽着她長篇大論。
車裡面安靜了半晌,他垂眸看着她,漆黑眼眸裡映出她的小小倒影,頭燈白光映在她的面孔,一切感官被全然放大。
曲婉盈不在看他,生怕恪守最後一絲底線,崩摧瓦解。
她不能連累他,更不能連累所有人。
她的世界本就是黑暗陰潮的,即使他曾親手帶她見光明,她的結局注定是會被烈日灼傷燙化。
周遭過于安靜,譚澤羽呼吸沉沉,目不轉睛地盯着她,情緒暗潮洶湧,不及眼底。
從前的經曆恍若隔世,他覺得好似從未真正了解過她。
第一次遇見曲婉盈,個性鮮明的她,是張揚而野性,宛如一束頑強生長的野玫瑰渾身帶着狠刺,從不讓人輕易接近。
然而此刻,他精準覺察到她不易察覺的破碎感,心底突然升起一種很強烈的心悸動。
從前的她到底經曆過什麼,為何會如此悲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