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船頭論了會兒這首曲子的妙處,二人問玉婉這曲子叫什麼,玉婉也不知,先生并沒有說過,隻是她總彈,玉婉便會了。
說完琴,又說棋,玉婉和林棟都說自己的臭棋簍子,杜志青便有心要與二人手談一番,尤其是林棟,父親簡直把他說成天才了,天才竟然是臭棋簍子?
陶忠見三個年輕人在甲闆人熱絡着說話,卻不見自家公子的身影,心裡歎氣,公子這性子……
“陶叔!”三人見陶忠過來,紛紛與他招呼。
陶忠手上捧着茶盤,笑道:“表姑娘和兩位公子,吃些茶點。”
“多謝陶叔。”幾人道謝。
“姑娘和公子們若要手談,船上是有棋室的。”陶忠笑呵呵道。
“那正好!”杜志青道,“我們這就去。”
陶忠便領着三人去棋室,棋室在二層,布置的極為簡單雅緻。對窗放着一張羅漢床,上頭放着棋案、棋盤,兩側各有一隻蒲團。床邊一側香爐架上,放着博山爐,這會兒并未點香。另一側的花架上,瓶中的花沒能及時換,開得半敗,反而增添了幾分意境。
“陶叔,船上竟有這好的棋室,您也不告訴我。我真是沾了兩位公子的光呢。”玉婉道。
玉婉的話讓陶忠很受用,他笑呵呵道:“姑娘上船後就暈船了,我就把這茬兒給忘了。姑娘,兩位公子,請自便。”
杜志青躍躍欲試,沒客氣地先坐到羅漢床上,玉婉讓林棟先,林棟便在杜志青對面坐下。
玉婉坐在一旁的圈椅上,一邊吃茶點,一邊看二人對人對弈。
杜志青平日裡話不多,一下棋,話倒是密得很。林棟則與他相反,下棋時話不多,多是思索狀,然,他的思索似乎并無多大用處,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敗下陣來。
杜志青心情大好:“承讓承讓!”
林棟搖着折扇啧了一聲:“人無完人,我的那個缺,就缺在棋上了。”
杜志青道:“未見得隻缺這一樣。”你還缺心眼呢,明明喜歡他三妹妹,卻淨欺負她。他一說完,林棟和玉婉皆會意,兩人都笑。
林棟笑過,站起身哼了一聲,道:“蘇姑娘,快為你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報仇吧。”
杜志青瞥林棟一眼:“你倒是會攀親呢,可有什麼說法?”
“還是不告訴你了,怕你因攀不上而傷心。”林棟說着已經離開羅漢床。
雪莺為玉婉換了一個蒲團,玉婉落座後笑道:“因為我們都是臭棋簍子罷了。”
玉婉先行,她比林棟争氣些,多撐了幾手,但到底還是杜志青赢了。
又換玉婉和林棟,這兩人才是旗鼓相當的對手……兩人還都慢得很,把杜志青在旁都看急了,最後索性連君子也不當了,東邊教一手玉婉,西邊教一手林棟……
三人就這麼熟悉起來,把玉婉心裡的傷心郁悶都沖淡了。
快到午膳時分,三人才散了,一并上樓去。
走到杜志青房門口,三人道别,又約着午後再去棋室。
三人的說笑聲,隐隐傳入葉景羿耳中。竟是一起去下棋了,那也好,他終于可以清淨了。
玉婉經過葉景羿房前,朝他門上看了一眼,氣惱未消,又加不甘,這會兒還湧上一股酸澀,心頭漲漲的。
回到房中,玉婉淨了手,午膳便送來了。
玉婉難得胃口不佳,吃什麼都覺得沒滋沒味,心裡總想着葉景羿冷漠離開時的神情和背影。
“姑娘,今日的菜不合胃口?”雪莺見玉婉吃得少,問道。
玉婉搖頭:“不,是我沒胃口。”
“姑娘怎麼了這是?”滿娘隻知道姑娘和幾位公子彈琴下棋去了,回來時還笑呵呵的,這會兒好像被霜打了一樣。
玉婉歎氣,聲音很輕:“傷心了。”
滿娘一愣,是葉公子惹姑娘傷心了?雪莺小聲将甲闆上的事告訴滿娘,滿娘看着玉婉歎息一聲。葉公子這般冷漠,顯然就是對姑娘無意,甚至恐怕有些厭惡的,難怪姑娘要傷心。
“姑娘,洛先生怎麼教的來着?甯可發怒,也别郁氣!”滿娘道。
玉婉看看滿娘:“我知道呢。”但她這幾天,以及将心裡的怒氣發洩得差不多,可不管她怎麼生氣,看見他時,心裡總會升起一些歡喜來。這份歡喜,又會立刻被他的冷待而澆滅,好似一團燃燒的火,突地被水澆滅,餘下的煙久久彌漫在她心裡。
“姑娘快多吃些吧,下午不是還要和兩位公子下棋嗎?”雪莺勸道。
玉婉被房中人勸着,吃了有平日六七成的飯食。
午休時,玉婉想,葉景羿到底為何既對她的一舉一動反應過度,又對她那麼冷漠呢。她想不明白,他若是對她毫不在意,怎麼會她一有風吹草動,就變得不淡定;可若是在意,又為什麼能說那麼過分的話,又那麼冷漠?
莫非當真是她錯了,他對自己全然無意,他也果真不是她的命定之人?
輾轉間,玉婉睡着了。一覺醒來,已到未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