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葉家别的兄弟也有朝玉婉看的,但目光和這位韓公子顯然不同。玉婉不知這位什麼來路,隻當沒注意到,目光自然而然地移開。
一屋子人陪着老夫人熱熱鬧鬧說話,直到膳堂來回話,說晚膳準備好了。
葉景羿看了玉婉一眼,這位挑嘴的表姑娘,也不知道是否吃得慣葉家的飯。
玉婉正和景萱一起扶着老夫人去膳堂,沒有注意到葉景羿在看她。
葉景羿收回視線,餘光瞥見韓世欽的目光正追随着玉婉。這人倒是不客氣,連家宴他也跟着。韓世欽出身成國公府,葉、韓兩家有通家之好,韓世欽從前也常在葉家用膳,甚至有專用的客房。但今日葉景羿看他格外不順眼。
到膳堂後,玉婉仍被安排坐在老夫人身側,另一側是葉景萱。玉婉的另一側是如今的定國公夫人周夫人,執掌國公府的中饋,另有三夫人瞿夫人坐在葉景萱身側。
落坐後,周夫人便笑着對玉婉道:“玉婉,你外祖母成日念叨你,茶飯不思,如今你來了,可要哄着她多用些。”
“嗯,我瞧着玉婉就能多吃二兩飯。”老夫人笑道。
葉景萱在旁哼了一聲道:“原來我們這麼多人,都比不過表姐一個,祖母偏心。”
“瞧着景萱我還能多吃一碗湯。”老夫人又道。
“那我呢,那我呢!”葉景昌隔着一個飯桌站起來道。
“看見你個皮猴,全家都不想吃了!”葉景萱沖他道。
兩人鬥嘴,惹得一屋子的人笑,玉婉也跟着笑。因着葉景羿,玉婉還以為葉家是格外古闆守禮,規矩極嚴的,這會兒瞧着,一家子氣氛倒是極好的。不過也許是因為兩個舅舅這會兒都不在,少了約束。
家宴開始,葉家人也沒有刻闆地蹲守食不言的古訓,小聲地與鄰座說着話。
老夫人時不時叫侍女給玉婉布菜,問玉婉是否吃得慣,周夫人在一旁也留心,看玉婉喜歡哪些菜式。
玉婉秉着本性,喜歡的便多吃,不喜的也不勉強自己,實話說自己吃不慣。玉婉這直爽性子讓老夫人和周夫人都喜歡。
尤其是玉婉的口味竟然和“她娘”很相似,老夫人看着玉婉,好幾次說:“你娘從前在家也愛吃這個。”
玉婉覺得很奇妙,她與那位葉夫人從未謀面,卻越來越覺得她們之間有了很深的羁絆。
隔壁桌上,葉景羿正在被他的兄弟們盤問:“揚州如何”、“蘇家怎麼樣”、“有沒有去畫舫”、“路上有何見聞”……
提到畫舫,葉景羿的的臉一黑,想到那日沖動之下說玉婉的話。
葉景羿一開始還回答一二,被問得煩了,就不回答了,反問他們:“我不在的兩個多月,京城可有什麼新鮮事?”
葉景羿這話一問,桌上人竟同時安靜下來,他們不光不說話,連動作都停了。
“怎麼了這是?”葉景羿也停下筷子。
“先用膳,先用膳。”世子葉景先道。
這就是真有事發生了,葉景羿心裡隐隐覺得發生的事,或許有自己有關,可他轉念又覺得荒唐,他不過普普通通京城勳貴子弟,能有什麼大事與自己相關呢。
晚膳過後,葉家衆兄弟和韓世欽一起離開了,兩位夫人、玉婉、景萱則一起陪老夫人回院。
老夫人今日高興,精神頭也好,拉着玉婉的手不放,與她說話,說着說着老夫人又想到女兒,哭道:“當初就是栓也該把她栓在京城的,一去離娘那麼遠,摸不着夠不着……早早地走在我先頭……”
玉婉見老夫人哭,她也跟着哭,她想家了,想爹、想兩位哥哥……哭得情真意切,淚水漣漣。
周夫人和瞿夫人忙又開始勸,這邊老夫人和玉婉沒勸好,景萱竟也跟着哭了。
“你添什麼亂,在這兒哭!”周夫人沒好氣地對閨女說。
“嗚嗚……我哭姑姑不行嗎!”葉景萱邊哭邊說道。
葉景萱連姑姑的面都沒見過,她就是見别人哭,自己也想哭。
“好玉婉,你快别哭了,也勸勸你外祖母,她身子可經不起。”瞿夫人為玉婉拭淚。
玉婉适時地止了哭,勸老夫人道:“外祖母,您别傷心了,娘親知道了會心疼的……”
“是啊,娘,您為着玉婉也要多保重身子,玉婉可指望您呢。”周夫人道。
老夫人接過玉婉遞來的帕子,一邊拭淚一邊道:“怎麼,我要不在了,你們就不管玉婉了?”
“那可說不準。”周夫人笑道,“舅母再怎麼管,也比不得外祖母。”
“哼,就知道指望不上你們。”老夫人止了淚,又拉住玉婉的手,“玉婉你放心,外祖母不見到你成家是絕對不會咽氣的。”
“那玉婉就不成家了,一直陪着外祖母。”玉婉道。
“那不成!”老夫人強硬道,“當初你娘的婚事就沒挑好,這回我定要給你挑個好的,好心裡已經有了幾個人選,趕明兒你都見一見、選一選。”
玉婉把頭埋得低低的,道:“表哥說祖母挂念我成疾,我也隻想着到外祖母跟前盡孝。家裡二叔說,我是蘇家的姑娘,若是在外頭定了親,他們是不認的。”
周夫人和瞿夫人都變了臉色,覺得玉婉不該當着老夫人的面說這麼不識好歹的話。但她們又體恤玉婉一個孤女實在可憐,她們都還沒有和景羿談過,還不知蘇家如今到底如何,但聽玉婉這意思就很明白,蘇家是要扣下玉婉的嫁妝的。老夫人若是要為玉婉的婚事做主,那葉家必然要另出一份嫁妝。
周夫人和瞿夫人對視一眼,兩人都沒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