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因着這兩個月沒去拜菩薩,玉婉胡亂想着。
“那真是巧了,殿下見到家父時,他什麼年歲,樣貌如何,小女倒是不記得他的模樣,從來都說小女肖母,不知與父親可有相似之處?”玉婉沒有完全定國公說的來,甚至反客為主,試探起甯王來。
甯王看看玉婉:“那會兒他大概也就我這般年歲,意氣風發,才氣過名動京城,具體樣貌倒是記不清了,離得遠瞧得不真切。”
玉婉輕輕颔首,目光飄向菡萏園的遠方。
甯王本還有别的話要問,看着玉婉的側臉,一時沒有問出口。兩人之間陷入漫長的沉默,腳步也漸漸慢下來。
兩人的手臂還會偶爾輕輕相碰,玉婉漸漸有意地離甯王遠些,但又沒有離太遠,以防甯王懷疑。
從王妃美夢中清醒過來的玉婉,便覺得與甯王相交變得無趣。還是她見識太短,他用唾手可得之物,輕易勾起她的虛榮和貪婪罷了。那鲥魚是他捕捉起來嗎?那礦石是他從山上鑿下來的嗎?他哪有費什麼心思,不過動動嘴罷了。倒是她送他的畫,是她一筆一筆畫出來的呢!
“噗通!”
水面上傳來聲響,驚得玉婉看去。
“是魚在跳。”甯王道。
“這得畫下來。”玉婉道。
甯王淺笑:“蘇姑娘心裡隻有作畫。”
“長公主殿下吩咐,不敢怠慢。”玉婉道。
說話間,兩人來到岸邊一座亭子,甯王道:“歇會兒吧。”
“好。”玉婉應聲,随着甯王的腳步走進亭中。
落座後便有侍女端着茶點上來,玉婉吃了口茶,雙目微垂不看甯王,甯王卻一直在看她。
他感覺到玉婉流露的氣氛與前些不一樣了,他說不上來具體哪裡不同,但就算不一樣了。人的感情和感覺都是這麼微妙的東西,有時候不用言語,不用神情,隻有那麼極其細微的差别,都能叫人察覺到。
“蘇姑娘。”甯王喚玉婉。
玉婉擡眸看甯王,二人四目相對,甯王的眼神撞進玉婉眼中,叫她這一刻有些恍惚。她從沒被人這樣瞧過,看不懂這眼神的意味,卻隐隐覺得危險,讓她不由得心跳加快,玉婉猛地轉頭避開。
“蘇姑娘,玉婉?”甯王緩緩道,“轉過頭來。”
玉婉心跳越來越快,不想轉頭卻又不得不轉,她剛轉過頭,兩日四目相對的瞬間,她放在石桌上的手就被甯王攥住。
玉婉驚得站起身,掙脫了甯王的手。
甯王有些詫異,玉婉的手勁比他想的要大得多,竟然輕易就掙脫了。玉婉過于激烈地反應讓甯王黑了臉,他看着驚慌失措,滿臉通紅的玉婉道:“坐下。”
“殿……殿下……”玉婉心慌得很,不知該說什麼,不敢坐,也不敢不坐。
“坐。”甯王又說了一句。
玉婉隻好坐下,卻聽甯王道:“你很驚訝?”
玉婉不言,也不看甯王。
甯王輕笑一聲:“你不該驚訝,你很聰慧,應該能看出來,就算你看不出來,定國公府的人也該告訴你,孤已經做得很明顯了。”
這叫什麼話,玉婉的心怦怦跳,心跳聲簡直要蓋過甯王說話的聲音。定國公他們不是都說甯王要為未婚妻守節,不會這時候說什麼嗎、做什麼嗎……
玉婉聲音帶着顫:“殿下不是要為……龔家姑娘……守節嗎?”
“說給旁人聽聽罷了,孤什麼身份,又有什麼女子值得孤這麼做?”甯王道。
“這,但殿下話已經說出去了,出爾反爾,會影響殿下的聲譽。”玉婉也不知自己哪來的膽子,總之腦子一熱,就說出去了。
“蘇姑娘不願意做孤的人?”甯王道。
這決計不是要求娶的話,正如定國公先前猜測,即便甯王當真看上她,也是讓她做妾。事已至此,玉婉心一橫,看着甯王道:“殿下要娶小女嗎?”
玉婉自以為她已經很有氣勢,但其實她人抖得厲害,牙關打顫,聲音也帶着顫,說出來的話,甚至帶着些哭腔。
玉婉拿出所有的勇氣,甯王朝她看來時,她都沒有将眼睛移開。
甯王看着玉婉,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兒,玉婉感覺自己要撐不住的時候,甯王忽地一笑:“你膽子真不小,野心也不小,想做孤的正妃?”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玉婉哪還有回頭的餘地,幹幹脆脆地應了聲:“是!”
甯王看着玉婉,臉上的笑意緩緩消失,道:“倒是敢想。”
“殿下這話,小女不明白,為、為何不敢想?哪個姑娘心儀一個男子的時候,不是想要當他正妻,而是想當妾?”玉婉這會兒已經是豁出去了,總歸甯王是想要她的,不會把她給殺了,那她就拼死一博!
玉婉這話,倒是讓甯王也愣住了,她剛才在說什麼,心儀孤?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心儀孤,為何孤拉你手時,你躲得厲害?”甯王道。
“殿下這話更奇怪,自然是為着守禮。”玉婉道,這會兒她好像又沒那麼怕了,反正最不能說的話已經說出去了,還怕什麼!她連背後挺直了幾分。